津口本不止一家佣肆。
何方占的是码头旁最热闹的那处。
其实各家守着自己的地界接活,你招你的搬运,我寻我的帮闲,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可如今他开的条件太诱人:一月固定五百钱,中午管一顿饱饭,据说隔三差五还有肉。
这样的好处,哪个靠力气吃饭的汉子不心动?
消息很快传遍津口,周边佣肆的帮闲、搬运几乎都往这边凑。
剩下的几家管事急得跳脚,却没半点法子。
总不能也开“没活也给钱”的规矩,家底根本撑不住。
有气不过的,跑去津口的讲部吏告状,可门房只摆手:“孟讲部跟太学的人论《春秋》,归期不定,你们再等等吧。”
于是几家一合计,一起推举一个姓张的本地豪强出手。
张豪强摸不清套路,本不想冒头,忽地想起前段时间招揽的一群游侠。
这群人是吴越那边坐船过来的,正好去试试深浅。
对方不行,那他在这津口,也坐稳了头把。
对方若是有大背景,送点钱,让这群游侠回家就是。
实际上,津口这地方,为抢生意、争地盘动手是常事。
大家见惯了阵仗,反倒不慌,只揣着看热闹的心思往何方的佣肆围去。
阳光晒得石板发烫,围观的人挤在周边,因为人有点多,不少人只能踮着脚往佣肆方向瞅。
还有挎着竹篮的小贩挤在人群里,高声吆喝:“甜瓜子!酸梅浆水!
一文钱一碗,解解渴咯!”
有人掏出铜板买碗浆水,站在路边边喝边瞧,倒比当事的还急。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几个肩宽背厚的外地年轻汉子走了过来。
个个穿着短打,腰间别着短刀,胳膊上的腱子肉绷得紧实。
为首两人尤其雄壮:一个方脸膛,络腮胡刚冒青茬,瞧着粗狂。
另一个圆脸,眉眼却透着沉稳,正是被史阿派来的豫州同乡。
“仲康,你看那边。
人都举着棒子过来了,咱们要不要上去搭把手?”
圆脸汉子捅了捅身旁的方脸汉,目光却盯着佣肆前的地痞。
方脸汉仲康抬手按住腰间的短刀,缓缓摇头,语气沉稳:“大兄,某等先看看。
史阿让某等假装加入佣肆,探探他的虚实。
正好借这机会,瞧瞧他手下到底有几分力气,贸然上前反而不美。”
他话音刚落,后面一个瘦高个汉子忍不住嘀咕起来:“仲兄,某等从豫州千里迢迢来雒阳,为求王越收徒,送了多少礼金?
绸缎、还有谯郡特产的九春酿,钱粮束修成堆的送。
可他们倒好,史阿只说‘剑法不轻传’,王越更是连面都没露!
依某看,不如将错就错,真投了这何方,总比在史阿跟前受气强。”
“你糊涂!”
方脸汉子猛地回头,牛眼一瞪,嗓门也高了些,引得旁边人侧目。
他连忙压低声音,却依旧带着怒气,“某等来雒阳,是为了经营势力、抢地盘的么?
某等是为了学王越的剑术傍身!
他号称帝师,剑术天下第一,性子高傲些本就正常。
你没瞧见雒阳内城的人,连外城的人都懒得搭理,更何况某等是豫州来的豪强?”
瘦高个被训得低下头,手指抠着衣角,嘟囔道:“某就是……在谯郡时,谁家不捧着某家?
到了雒阳倒好,连个门房都敢甩脸子,心里不痛快罢了。”
“不痛快的事多着呢!”方脸汉子拍了拍他的肩,目光重新落回佣肆方向。
那边张豪强的人已经举着棒子骂开了......
方脸汉子眯了眯眼,道:“先看清楚再说。
要是这何方真有本事镇住场子,往后或许……也不是不能搭个线。”
“唯!”
身后几人齐声应道,都收了杂念,紧盯着佣肆前的动静。
何方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是抢个佣肆嘛,芝麻粒般的东西,怎么来这么多名人。
眼前这个纹身的家伙叫凌操,武力92。
位列头部主播区,操作秀到飞起,但偶尔翻车。
旁边不远处的两个大汉,一个叫许褚,一个叫许定。
两人的武力虽然只有八十多,但系统提示快速成长中......
许褚和许定身后的几个剑客,武力也都是七十多,最低的六十多。
但是转念,何方也就明白过来,雒阳嘛,毕竟是大汉的首都。
大家有事没事来逛逛也是正常。
就像前世,他虽然在江南工作,但还是跑了一趟天安门。
他有个朋友,暑假的时候还专门到三里屯的麦当劳打了个临时工......
而津口鱼龙混杂,正是游侠大展身手之地。
这边鲍出正要动手,何方拦住了他,率先开口问道:“敢问足下,是否是吴郡大侠凌操?”
这话一出,名声只有66的乡镇级顶流凌操顿时愣住了:“某这么出名么?”
身后的地痞们也是瞪大眼睛:“凌操啥时候成大侠啦。”
围观的人则是诧异:“啥,吴郡的,都江外了,本地话说的还挺地道。”
震惊归震惊,青巾汉子凌操还是耍起大棒:“汝既知道吾名,还不速速退去。”
何方摆摆手道:“凌大侠,我知道你素来轻侠仗义讲道理,大家都是佣肆,各做各的便是,你来吵闹是为何呢?”
凌操攥着碗口粗的大棒,敞着的衣襟里露着的纹身,更添了几分悍气。
听见何方的话,大棒往地上 “咚” 地一戳:“倒会说漂亮话!
你一月给五百钱还管饭,把周边佣肆的人都勾走了,这不是哄抬工价、扰乱市场是什么?
还有,这佣肆本来就是王家人的,你直接抢了去,这也是‘各做各的’?”
何方语气平和:“凌大侠先别急。
工价是我自愿给的,汉子们愿来,也是奔着踏实活计,算不上‘扰乱’;
至于王家的人,他们肆意克扣工钱,让不少流民帮闲都活不下去,告到我这里,否则的话,我岂会来管这档子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凌操身后攥着棒子的同伙,又看向围观的人群,朗声道,“都是在津口讨生活的,真打起来,伤了人、误了活,谁都没好处。
不如这样 —— 咱们划个道道出来,定个输赢彩头,公平比一场。
如何?”
凌操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何方会这么说。
按照原本计划,是上来随便吵吵几句就开打的。
不过何方一开口就叫出他的名字,这就不好直接动手了。
若对方是他老乡,还的好好叙叙感情呢。
“你想怎么比?”
“这样,你们那边找一个最厉害的,我这边也找一个最厉害的。
两个人不用兵器,靠拳脚功夫,打一场,胜者为王。
彩头呢?
输的人退出津口,不再搞佣肆生意。”
闻言,凌操皱起眉头,道:“这个,某做不得主。”
“那便让能做出的出来。”
何方朗声道,随后压低声音:“凌大侠,刚到雒阳没多久吧,别被人当枪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