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时间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琥珀。每一次从洞外传来的、葬海之喉那低沉而充满饥饿感的咆哮,都让岩壁微微震颤,也让幸存者们本就紧绷的神经再添一道裂痕。空气粘稠得如同浸透了绝望,混合着血腥、汗水和湿冷岩石的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尘心如同亘古不化的冰雕,维持着向宁风致渡送魂力的姿势,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那双锐利如剑的眸子也黯淡了许多,只剩下一种近乎机械的坚持。每一次魂力的微弱输出,都让他垂在身侧的手指难以抑制地轻颤一下。守护,似乎已经成为了刻入他骨髓的本能,哪怕自身也已濒临油尽灯枯。
一名黑衣护卫靠着岩壁,眼神空洞地望着洞顶,胸膛起伏微弱,他的伤势极重,能撑到现在全凭一股顽强的意志。另一名伤势稍轻的护卫则警惕地守在洞口附近,耳朵竖立,捕捉着外界一切可疑的声响,握着武器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负责照顾海女斗罗的护卫尝试了几次渡送魂力无果后,也只能颓然坐下,尽可能用干净的布条擦拭她额头不断渗出的、混合着海水和血丝的冷汗。她的气息如同游丝,蔚蓝的冰膜几乎完全消散,生命迹象微弱到了极点。
宁荣荣蜷缩在林羿身边,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微微发抖。她不敢去看父亲和剑爷爷那副模样,只能将小脸埋在林羿相对完好的右臂臂弯里,无声地流泪,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破烂的衣袖。
林羿闭目凝神,全力运转着《九重劫身》法诀,如同一个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此地的大地之力浑浊不堪,吸收起来异常艰难,每一次引导那充满负面情绪的狂暴能量入体,都像是在用砂纸打磨灵魂,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和烦恶欲呕的感觉。魂海中,通天剑碑的虚影摇摇欲坠,裂痕在污浊能量的侵蚀下甚至有扩大的趋势,那几缕暗金神罚纹路灼热刺痛,如同烧红的铁丝嵌在即将破碎的琉璃中。
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骨折的左臂依旧剧痛,后背的伤势也只是勉强止住了内部出血,想要恢复行动力,遥遥无期。而外界,那头十万年凶兽的恐怖气息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将最后一丝心气也磨灭之时——
嗡…
怀中的星屑琉璃盏,再次传来了那细微却清晰的震鸣!
比之前那次更加明确,更加…急切!
林羿猛地睁开双眼,低头看去。盏内那点星火的旋转明显加快,散发出的微弱光晕似乎也明亮了少许,将艾拉苍白的小脸映照出一丝虚幻的生气。那股清凉、精纯、与周遭污浊能量格格不入的温和能量,再次如涓涓细流,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入,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地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和魂海。
更重要的是,艾拉那断断续续却指向无比清晰的意念,再次直接映入了他的脑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迫切:
“…很近…就在…深处…” “…呼唤…很微弱…但…核心…在那边…” “…通道…被乱石…堵塞…但…能过去…” “…那里…或许有…能…救大家的…东西…” “…危险…但也有…生机…” “…必须…去…”
伴随着意念,一股更清晰的“方向感”在他意识中形成,明确地指向洞窟那幽深黑暗、不知通往何处的尽头!他甚至能“感觉”到,在那个方向不算太远的地方,似乎存在着一处被坍塌岩石半封堵的狭窄缝隙!
希望!如同一颗被投入无边黑暗的微小星辰,虽然光芒黯淡,却瞬间刺痛了他几乎麻木的神经!
去?还是不去?
去的理由似乎很充分:艾拉的同源感应或许是他们唯一的生机,可能存在能救助宁风致、海女甚至所有人的东西,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等待葬海之喉失去耐心或者伤重不治要强。
但风险同样巨大:他对艾拉感应的东西一无所知,是福是祸难料。洞窟深处可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或许是更可怕的魂兽,或许是其他绝境。他自己重伤在身,行动不便,一旦遇到危险几乎必死无疑。而且,离开这个相对安全的临时避难所,本身就是一种冒险。
目光扫过洞内:气息奄奄的宁风致,强弩之末的尘心,昏迷垂死的海女斗罗,惊恐无助的荣荣,以及几乎失去战斗力的护卫…
他走了,他们怎么办?万一葬海之喉袭来,或者洞内另有危险,谁还能保护他们?
可是,如果不抓住这丝可能的机会,所有人最终的结果,似乎也早已注定…
短暂的挣扎和权衡如同风暴在他脑海中掠过。最终,一丝狠厉和决绝在他眼底闪过。坐以待毙,绝非他的风格!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值得用命去搏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剧痛,用右臂支撑着,试图站起身。这个动作立刻牵动了伤势,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冷汗。
“林羿哥哥?”宁荣荣被他的动作惊动,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不安地看着他。
守在洞口的护卫也警惕地转过头。
林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投向那如同石雕般的尘心,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尘心前辈。”
尘心没有回头,但周身那近乎凝固的气息微微波动了一下,示意他在听。
“我…”林羿斟酌着词语,既不能暴露艾拉和琉璃盏的秘密,又要让他们理解自己的行动,“我似乎…感应到洞窟深处…有些异常。有一种…很微弱但很特别的能量波动…或许…或许会对宗主的伤势有益。”他将宁风致抬出来,增加说服力,“我想过去查探一下。距离应该不远。”
这话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了一块石头。
尘心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却疲惫的眸子落在林羿身上,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刺穿他的灵魂,审视着他话语的真实性。洞内其他幸存者也纷纷看了过来,眼神中混杂着惊愕、疑虑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期盼。
“异常?能量波动?”守在洞口的护卫皱紧眉头,满是怀疑,“小子,你是不是伤到头了?这鬼地方除了要命的混乱能量,还能有什么?深处说不定藏着更可怕的东西!你不能去冒险!”他显然不信任林羿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