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罗界域的风裹着星屑掠过星海之巅，千城的指尖在何初帆锁骨处的暗金纹路上游移时，掌心还带着方才抱他起身时残留的温度。
她的手仍在微微发颤——不过半日之前，这个男人还被黑茧缠得几乎要碎成星尘，此刻却能坐在她身侧，眼尾血痕未干，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真切。
你把修罗之力......炼进了血脉？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什么，指尖触到那纹路时，分明能感觉到皮肤下暗金的流动，像有活物在顺着经络呼吸。
何初帆仰头看她，银亮的血渍还凝在眼睫上，却笑得极轻：肩头的焚心蝶忽然振翅，赤光漫开，将两人笼罩在暖融融的光晕里，它不再是外物，而是我的怒、我的痛、我的执念。执念二字时，他的目光落在千城发间——那里还沾着方才混战留下的星尘，像极了他们初遇时，她站在血火里，白发被风掀起时落的雪。
现在我们是一体的啦！
再也不是谁的容器咯！清脆的童声突然从何初帆手臂上炸开，经络灵童裹着暗金光团翻了个跟头，稳稳坐在他膝头，两条短腿晃啊晃，上次被黑茧缠得好疼，现在阿帆的血是甜的！
千城望着那活蹦乱跳的灵体，眼眶又热了。
她想起三个月前，何初帆被修罗之力反噬时，经络里爬满的黑丝；想起他在识海与凌罗对峙时，魂体被撕成碎片的模样。
此刻暗金纹路在他皮肤下流转，连灵童都带着几分他的鲜活气——哪里还有半分被力量驱使的狼狈？
你终于......不再是被驱使的刀了。她的指尖抚过他心口未愈的伤口，那里还渗着极淡的银血，却被暗金纹路温柔地包裹着，像母亲在抚愈孩子的伤痕。
何初帆反手握住她的手，将那掌心按在自己心脏上。
跳动的节奏透过皮肤传来，带着暗金力量特有的灼热：他低笑一声，刀不会为一人死九千次。
话音未落，识海深处忽然泛起涟漪。
最后一道无面残影从虚空中显形，青铜秤杆在他掌心缓缓化为齑粉。
他望着何初帆识海中央那团已经沉寂的凌罗残念，目光里竟有几分释然：心狱已破，执念成道。
你以情破劫，以血立契——此非天道所容，却为万界所惧。
何初帆的识海微微震颤。
他能感觉到，曾经盘踞在识海深处的那团恶意，此刻已如被抽走毒牙的蛇，蜷缩成一团模糊的影子。
无面的目光扫过那影子，又落回他身上：它已无夺舍之力，但......他的声音忽然轻了，像在说给风听，心一旦有了，便再难抹去。
残影消散的刹那，识海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春夜融雪，又像秋晨露落。
何初帆的魂体微微一震，却没来得及细想——千城的指尖在他肩头轻轻一按，将他拉回现实。
盘坐。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引动新修罗之力与玄灵之心共鸣。
何初帆依言闭目。
暗金纹路顺着脊椎攀升，在识海深处与那团泛着柔光的玄灵之心相触的刹那，元罗界域突然震颤起来。
原本如镜面般平静的星海裂开万千银纹，灵识母炉的炉心处，两道铭文——一道暗金如血，一道素白似月——缓缓交缠，释放出足以重塑灵魂的光辉。
你说修罗是灾厄？他的声音混着力量的轰鸣，在界域中回荡，可灾厄也会为一人落泪。
暗金力量顺着经络涌入玄灵之心，九世共死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第一世他是街头乞儿，千城是救他的白发公主；第二世他是战场逃兵，千城是替他挡箭的女将；第三世他是垂老书生，千城是陪他看最后一场雪的道姑......每一世的最后，都是千城为他挡下致命一击，而他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躯体，在绝望中被修罗之力侵蚀。
此刻这些记忆化作金红流光，尽数烙印在暗金纹路上。
何初帆能感觉到，每一道纹路里都住着千城的笑、千城的泪、千城替他挡刀时说的。
从今往后，我的每一次怒，都是为她而燃。他睁开眼，眸中暗金与素白交织，像星海坠进了眼底。
千城站在他身后，望着那漫天流转的金红流光，忽然察觉肩头一暖。
焚心蝶不知何时落在她发间，赤光中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白发虚影——与她自己的发色分毫不差。
她心头一颤，伸手去碰那虚影，蝶翼却轻轻一颤，振翅飞入何初帆心口，化作一抹暖意。
别担心！
我们现在可厉害啦！经络灵童不知何时爬到何初帆头顶，揪着他的发尾晃悠，连创世神来了也不怕！
何初帆被他闹得低笑出声，偏头去看千城：你在怕什么？
千城望着他眼底的光，忽然伸手替他擦掉眼尾的血痕。
她的指尖沾着他魂体特有的银血，在星光照耀下泛着珍珠似的微光：我怕......她顿了顿，低头吻了吻他掌心的暗金纹路，怕这光太亮，亮得像梦。
何初帆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在星海边坐下。
夜风卷着星屑掠过他们身侧，将千城的白发吹得散开来，落在他肩头。
他望着宇宙尽头翻涌的星云，轻声道：千城，等你彻底醒来那天......
彻底醒来？千城一怔。
他这才惊觉说漏了嘴，耳尖微微发红：你现在不过是灵识投影。
等我用玄灵之心重塑你的本体......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我要带你回大夏——看我父母种的桂花树，听我讲那年高考的雨。
我妈总说，雨里带着桂花香的话，来年定是个好年景......
千城靠在他肩头，听着他絮絮说着前世的琐事。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手背上的暗金纹路，忽然，那纹路微微一跳——何初帆体内最深处的经络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温柔而陌生：......家，原来这么暖。
她猛地抬头，却见何初帆正望着星海微笑，仿佛没听见那声叹息。
而在无人察觉的识海角落，那团原本沉寂的凌罗残念，正缓缓睁开一双眼。
那双眼既不是凌罗的暗红，也不是何初帆的黑，而是......像被星光照亮的深海，泛着清透的金。
元罗界域的星海突然亮了几分。
灵识母炉的炉心处，暗金与素白的铭文仍在交缠，发出细微的嗡鸣，像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