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罗界域深处的灵识母炉泛着幽蓝微光,何初帆盘坐在炉前的星尘里,心口那道血色纹路随着呼吸起伏,每一次跳动都溢出细碎的金芒。
暮千城站在他身后,白衣被炉心的灵识流风吹得轻扬,发间银铃碎响如私语:它真的......成了你的一部分。
他仰头看向她映着星芒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心口纹路,那里还残留着方才婴魂融入时的温热——那是他用三年魔兽之森的血,半年不法之地的骨,以及九千次替千城去死的执念,煨出来的温度。不是力量。他说,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炉心的光,是兄弟。
是我在识海最黑的夜里,咬着牙数心跳时,陪我数到第一万次的影子。
话音未落,一道赤影掠过他耳畔。
焚心蝶振着血翅扎进灵识母炉,蝶翼带起的气流掀得千城鬓发乱飞。
炉心原本交织的玄灵铭文与修罗纹路突然剧烈震颤,赤光如沸,竟在两团光晕间凝出第三道暗纹——那是颗被荆棘缠绕的心脏,荆棘尖端却缀着大夏红旗的五角星。
看!
看!经络灵童不知从哪蹦出来,小短腿蹬着星尘跑到何初帆膝头,手里举着一滴裹着黑雾的血珠,它让我给你的!
说这是!
何初帆接过血滴的瞬间,识海轰然震荡。
凌罗的残念从血珠里浮出来,不再是记忆中那副冷硬的修罗面孔,眼尾的红纹软得像被水浸过:我曾以为无心才是修罗的道......残念抬手,指尖虚虚碰了碰何初帆眉心,可你用这颗滚烫的人心,给我指了条更远的路。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不法之地见到凌罗残念时,那道影子曾冷笑他心软者不配握刃。
此刻残念眼底的冰碴化了,成了一汪春水:替我......看看结局。
话音刚落,宇宙突然发出垂死般的震颤。
情感共生,秩序悖逆,当诛。
天道之音像淬了冰的铁锥,直接扎进所有人识海。
何初帆猛地抬头,看见虚空裂开蛛网似的纹路,一道泛着法则冷光的刃正劈向他心口——那是要剥离修罗之心的斩魂刃。
千城的指尖瞬间掐进掌心。
她想冲上前替他挡,却见何初帆纹丝未动,反而张开双臂将心口暴露在刃下。
他喉间溢出低笑,那笑里带着点疯劲,像不法之地的乞儿举着碎碗片说要杀我就一起死它若该死,何初帆陪它下地狱。
话音未落,他全身经络腾起幽蓝火焰。
那火曾烧穿魔兽之森的毒瘴,焚尽十二仙门的追杀令,此刻却裹着大夏血脉里的赤金——那是他在病房里看《觉醒年代》时落的泪,是高考失利后母亲偷偷塞在他枕头下的热牛奶,是刻在骨血里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怒。
千城突然明白他为何不躲。
这颗心早不是什么外物,是他用二十年人间烟火,九年红色教育,以及所有被世界丢弃时咽下去的委屈,养出来的命。
她抬手,玄灵之心在胸口灼痛。
星海翻涌着在两人头顶凝成半透明的盾,盾面浮起大夏长城的纹路——那是她跟着何初帆看《航拍中国》时,偷偷记在灵识里的风景。
法则之刃劈在盾上的瞬间,何初帆尝到了血的甜。
他能清晰感觉到修罗之心在颤抖,像被踩了尾巴的幼兽。
可下一刻,那颤抖变成了震动,一下,两下,震得他肋骨生疼。
我......不是灾厄。
低沉却清晰的声音从心口炸开。
何初帆瞳孔骤缩——这是修罗之心自己的声音,带着点生涩,像小孩第一次说。
万界寂静。
所有修罗遗脉,无论是躲在魔兽之森最深处的血瞳少年,还是被正道修士围杀的白发老妇,都猛地抬头。
他们耳中响起同一道声音,像来自血脉最深处的召唤。
我是......守护者的怒。
话音落,何初帆心口的血色纹路突然暴涨。
幽蓝火焰裹着赤金,顺着他的经络窜向天际,竟在元罗界域撕开一道缺口。
被法则之刃劈碎的星尘重新聚成光雨,落进他摊开的掌心。
千城的盾地裂开。
她踉跄两步,却在跌倒前被何初帆捞进怀里。
他的血滴在她白衣上,绽开的红梅比焚心蝶的翅膀还艳:它说......它终于知道是什么了。
那你呢?千城仰头,看见他眼底的星芒比任何时候都亮。
他笑了,血从唇角溢出,却温柔得像在病房里哄哭闹的小病友:我活着,就是它的家。
风突然停了。
在宇宙最偏远的角落,那只曾靠饮执念之血存活的灯噬蛾突然振翅。
它绕过崩塌的法则碎片,穿过元罗界域的灵识流,最终停在灵识母炉新凝的何初帆铭文上。
触须轻颤着碰了碰铭文边缘的五角星,那里还残留着修罗之心的温度——不是灼人的痛,是暖的,像灶台上温着的粥。
何初帆顺着灯噬蛾的方向望去,突然皱起眉。
他感知到元罗界域边缘有什么在蠢动,像是某种古老的门,正隔着亿万里星河,对他说。
千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要去吗?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将那丝异样的感知压进心底。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欠不法之地的乞儿一顿热饭,欠星海边的老妇一个归人,欠心口这颗刚学会跳动的心脏,一场真正的,有家的烟火。
不急。他说,先把该补的,都补回来。
灵识母炉的光温柔地裹住两人。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元罗界域边缘的虚空裂隙正缓缓张开,露出裂隙深处若隐若现的青铜门——门扉上,原初回廊四个古字泛着幽光,像在等待某个注定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