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引:** 龙榻再诉身后谋,凤心拒纳鸾凤俦。知遇恩深难负却,稚子何堪共白头?
**内容:**
紫宸殿后殿的寝宫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云昭病弱的容颜映照得愈发清晰,那深刻的皱纹与鬓边的霜色,无声地诉说着生命的流逝。一次咳血过后,他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苏璃一人在侧。
他靠在引枕上,气息微弱,目光却依旧锐利,紧紧锁住正在为他调制汤药的苏璃。
“这些日子……承睿进步很大。”云昭缓缓开口,声音如同破损的风箱,“朕看得出来,他……很信服你。”
苏璃执勺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平稳,将药碗端至榻前,轻声道:“太子殿下敏而好学,假以时日,必能担起重任。”
云昭没有接药碗,而是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苏璃,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朕皆知,他的‘敏而好学’,离不开你的引导。他的性子,朕比谁都清楚……他需要一根主心骨。”
苏璃沉默着,将药碗放在榻边的小几上,静待他的下文。她知道,真正的话,此刻才要开始。
“朕的时间……不多了。”云昭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却字字千钧,“之前的托付,并非虚言。但辅佐之言,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新帝登基,你以先帝才人的身份,如何自处?如何压制蒲家?如何让朝臣信服?名不正,则言不顺。”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然后,用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晰,说出了那个苏璃早已隐约猜到,却始终不愿面对的安排:
“朕希望……在朕走后,你能嫁给承睿。”
尽管早有预感,亲耳听到这句话,苏璃的心还是猛地一沉,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云昭无视她瞬间苍白的脸色,继续道:“唯有以皇后之尊,你才能名正言顺地立于新帝之侧,执掌权柄,守护你我共同规划的这片基业。这是……最能保全你,也是最能保全这江山的方式。”
寝宫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云昭粗重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苏璃抬起头,眼中情绪翻涌,复杂难言。有对云昭知遇之恩、超越时代信任的深深感激,这份信任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负荷;但更多的,是一种从心底升起的、强烈的抗拒与荒谬感。
嫁给云承睿?
那个在她眼中,几乎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太子?那个看向她时,眼神里充满了依赖、仰慕,却唯独缺乏平等与灵魂共鸣的年轻人?她来自现代的灵魂,根本无法接受这种近乎“配种”般的政治安排,将她的未来与一个心智尚不成熟的“孩子”捆绑在一起。
她追求的,是思想的共鸣,是能力的认可,是并肩而立的伙伴,而非去扮演一个引导者、甚至……母亲的替代角色。这桩婚姻对她而言,无关情爱,更像是一种身份的禁锢和情感的牺牲。
“陛下……”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臣妾……感念陛下信重。然太子殿下……年轻仁厚,将来自有贤良淑德、门当户对的女子相配。臣妾身份尴尬,年长于殿下,恐非良配,更恐……惹人非议,于殿下声名有损。”
她试图从礼法、从现实角度反驳。
云昭却缓缓摇头,目光洞悉一切:“非议?有朕的遗诏在,谁敢非议?苏璃,你抗拒的,并非非议,而是这桩婚姻本身,对吗?”他看穿了她的内心,“在你眼中,承睿……或许还是个孩子。”
苏璃抿紧嘴唇,默认了。
“但他终究会长大,会成为皇帝。”云昭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而你需要这个位置,大周的江山,也需要你在那个位置上!这不是儿女情长,这是社稷之重!是延续我们理想的……唯一途径!”
他的语气激动起来,又引来一阵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苏璃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执念的期盼,所有拒绝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明白,这不是商量,这是布局多年的帝王,在生命尽头,为他的帝国,为她,设定的最终轨道。
她缓缓跪倒在龙榻前,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
“臣妾……明白了。”
这一声“明白”,包含了太多的无奈、挣扎与妥协。她接下了这柄双刃剑,接下了这带着知遇之恩的沉重枷锁。
云昭终于松了口气,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
苏璃起身,默默退出寝殿。殿外月光清冷,洒在她身上,一片冰凉。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已彻底与这皇权更迭、波谲云诡的政局捆绑在一起,再无退路。而那所谓的婚姻,不过是这场权力游戏中,一枚早已被设定好的棋子。
**章尾:** 帝心布局定凤巢,妾意彷徨拒鸾箫。恩深似海难推却,稚子何堪渡鹊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