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卿”这个名字,连同那句石破天惊的“她是怎么死的”,像一把生锈的、淬着剧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林晚意毫无防备的心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遭废弃仓库的阴冷、海风的咸腥、甚至潜伏在暗处的危险,都瞬间远去。她耳边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涌的轰鸣声,和那个陌生男人带着恶意嘲弄的话语在反复回荡。
母亲……不是病死的吗?
她脑海中闪过母亲温柔却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忧郁的脸庞,闪过医院里那段模糊而悲伤的记忆。难道……难道母亲的死,另有隐情?!
巨大的震惊让她浑身冰凉,四肢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嘴唇微微颤抖,想质问,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男人似乎极其享受她此刻的震骇与失态。他慢条斯理地向前踱了一步,昏黄的灯光将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疤痕照得更加狰狞。“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他啧啧两声,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怜悯,“真是可怜啊,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你那位好养父林宏远,还有他那位看似温婉的夫人周婉晴,就没跟你提过,你母亲当年是怎么‘意外’发现他们侵吞苏家财产的证据,又是怎么在去找他们对质的路上,‘恰好’就遭遇了车祸,香消玉殒的?”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林晚意的心上。养父母……侵吞财产……对质……车祸?!这些词汇串联起来,勾勒出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充满阴谋与背叛的恐怖真相!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积劳成疾,郁郁而终!原来……原来竟是如此?!
一股混杂着滔天愤怒、彻骨寒意与被欺骗多年的巨大悲恸,如同火山喷发般在她胸腔内猛烈冲撞。她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微微晃动,几乎站立不稳。
“你……胡说!”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她自己。
“胡说?”男人嗤笑一声,从风衣内袋里慢悠悠地掏出一个用塑封袋小心装着的、已经泛黄的旧照片,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晃了晃,“认识这个人吗?当年负责处理你母亲车祸案的交警之一,也是收了林宏远的钱,篡改事故报告的关键人物。可惜啊,他几年前酒后失足淹死了,临死前,倒是把这东西寄给了‘老朋友’留作纪念。”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旧式警服的男人,正与一个背对镜头、但身形与林宏远极为相似的男人在隐蔽的角落交谈,手里似乎还递着什么。虽然模糊,但那份鬼祟的氛围,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就在林晚意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冲击得心神俱震,几乎要被愤怒与悲伤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晚意!”
一声低沉而焦灼的呼唤,如同划破黑暗的利刃,骤然响起!
陆寒州的身影如同矫健的猎豹,从仓库侧面的阴影中疾冲而出,几步便跨到林晚意身边,一把将她颤抖不已、冰冷僵硬的身体紧紧揽入怀中!他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
“别听他的!他在扰乱你的心神!”陆寒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沉稳、冷静,带着一种能安定灵魂的力量。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和坚实的手臂,像是最坚固的堡垒,将她从那个冰冷绝望的真相旋涡中,暂时拉了回来。
那陌生男人看到陆寒州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和忌惮,但随即又被狠戾取代:“陆寒州?呵,来得倒是快!可惜,有些真相,捂是捂不住的!”
陆寒州将林晚意护在身后,目光如万年寒冰,直射向那男人,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瞬间改变了仓库内的力量对比。“你是谁派来的?说出你的目的。”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男人后退了半步,眼神闪烁,显然对陆寒州极为忌惮。“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小姐现在应该很清楚,她的敌人究竟是谁了!”他一边说,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显然也知道陆寒州绝不可能孤身前来。“今天的‘见面礼’送到了!希望林小姐……好好消化!”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的塑封照片朝地上一扔,身形疾退,竟毫不犹豫地朝着仓库另一个方向的破旧窗口窜去!
“拦住他!”陆寒州冷声下令。
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仓库外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出,直扑那男人逃离的方向。仓库内,陆寒州带来的安保人员也迅速现身,控制了现场。
然而,那男人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身手也异常矫健,借助废弃杂物的掩护,竟在合围形成前,如同泥鳅般滑脱,瞬间消失在仓库外的黑暗与杂乱建筑之中。
追捕的人员迅速追了出去,仓库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海风穿过破洞发出的呜咽声。
陆寒州没有去管逃离的男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怀中的林晚意身上。她依旧在剧烈地颤抖,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刚才那番话抽走了。他心疼地收紧了手臂,将她深深地拥入怀中,用体温温暖她冰凉的躯体。
“晚意,看着我。”他低声唤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急切,“看着我!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我们一起面对!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林晚意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逐渐聚焦,对上他写满担忧与坚定的深邃眼眸。泪水,终于决堤般汹涌而出,不是呜咽,而是无声的、巨大的悲恸。
她伸出手,死死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仿佛那是她在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她没有说话,只是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皮肤。
陆寒州紧紧抱着她,任由她宣泄着积压了多年的委屈、愤怒与悲伤。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他所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个可以尽情哭泣的、绝对安全的怀抱。
许久,林晚意的哭声才渐渐止住,变成了压抑的抽噎。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泪眼朦胧,却带着一种被泪水洗涤过的、惊人的冰冷与决绝。
她看着陆寒州,声音因为哭泣而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
“寒州,帮我。”
“我要知道全部的真相。关于我母亲,关于林家,关于所有……我要他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