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擎宇的来电,像一道无形的壁垒,瞬间将刚刚经历税务风波、尚存一丝疲惫与依赖的林晚意,从陆寒州温暖的怀抱中轻轻推开。她清晰地感觉到陆寒州接电话时身体的瞬间僵硬,以及他语气中迅速筑起的冰冷与疏离。她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向后退开半步,给了他通话的空间,也给自己筑起一道心理防线。
陆寒州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手机贴在耳边。他没有开免提,但寂静的办公室里,林晚意依然能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属于陆擎宇的、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尽管听不清具体内容。
“是。”
“我知道。”
“这与她无关,是我的决定。”
“您所谓的‘麻烦’,我会处理干净。”
“父亲,我认为我们需要明确一点——‘归晚’和林晚意,不是陆氏的附属品,更不是可以拿来谈判的筹码。”
他的回应简洁、克制,却句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如同磐石,抵御着来自电话那端的巨大压力。林晚意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却隐隐透出孤直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不是为自己可能再次成为话题中心而感到委屈,而是为他需要独自面对这样的家庭压力而感到心疼。
通话没有持续很久。陆寒州最后只说了一句“我自有分寸”,便挂断了电话。他握着手机,在窗前站立了片刻,才缓缓转过身。脸上惯常的冷峻似乎比平时更甚,眼底深处翻涌着压抑的怒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看向林晚意,目光在触及她带着担忧的眼神时,微微柔和了些许。“没事。”他走回她身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盖方才的凝重,“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
林晚意没有追问细节,她知道那只会让他为难。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尚且带着凉意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包裹住他。“如果……如果因为我,让你和你父亲之间……”她的话语带着迟疑与愧疚。
“没有如果。”陆寒州打断她,反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力道坚定,“我和他之间的问题,由来已久,与你无关。恰恰相反,”他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郑重,“是因为你的出现,才让我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应该坚持什么。”
他的话语像一道光,驱散了林晚意心中因陆擎宇来电而蒙上的阴影。他不是因为她而陷入困境,她是他在迷雾中看清方向的灯塔。
“他这次,又提出了什么条件?”林晚意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她需要知道他们具体面对的是什么。
陆寒州牵着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没有隐瞒,语气平静却带着冷嘲:“无非是旧调重弹。认为你和我在一起,带来的‘麻烦’远大于‘价值’。工坊事件,税务稽查,在他眼里,都是佐证。他希望我‘理智’地保持距离,或者,至少要让‘归晚’完全纳入陆氏的管控体系,美其名曰‘提供更坚固的保护’。”
林晚意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这和之前钟晋带来的“建议”如出一辙,只是这次由陆擎宇亲自出面,分量更重,压迫感更强。
“那你……”她看向他。
陆寒州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深邃如同夜空下的大海,沉静却蕴含着无尽的力量:“我告诉他,我的感情和我的投资,都不需要别人来定义价值和规划路径。我选择的人,我自然会护到底。至于‘麻烦’,”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属于他的傲然,“我陆寒州如果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也就不用在商场上混了。”
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基于强大实力和坚定意志的宣告。林晚意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为她与全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的决绝,心中涌动着巨大的感动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她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倾心相待。
“寒州,”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如此自然地唤出他的名字,声音微微哽咽,“谢谢你。”
谢谢你毫无保留的信任,谢谢你毫不犹豫的维护,谢谢你……选择了我。
陆寒州因她这声呼唤,眼底闪过一丝波动。他伸出手,轻轻捧住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光滑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充满了情感:“傻瓜,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愿意走向我,谢谢你……让我知道,感情原来可以是这样子。”
他低下头,额头与她相抵,呼吸交融。在这个静谧的时刻,所有的外部压力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眼中清晰的倒影和胸腔里共鸣的心跳。
良久,陆寒州才直起身,看着她,眼神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睿智:“不过,我父亲有句话倒是没说错。”
林晚意疑惑地看着他。
“麻烦,确实需要处理干净。”陆寒州的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锋芒,“总是被动接招,太憋屈了。是时候,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付出点代价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林晚意知道,他不再满足于防御,他要开始反击了。
就在这时,林晚意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新邮件提醒,发件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加密地址。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了手机,点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没有标题,正文也只有极其简短的一句话,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林晚意:
「想知道是谁指使了工坊破坏和税务举报吗?明晚八点,蓝湾码头,旧仓库区,独自前来。给你真相。——知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