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流将《水影流光步》催至极致，身形在浓雾与嶙峋礁石间化作一道几不可察的淡蓝流光，悄无声息地向着那灵力波动传来的方向靠近。
越靠近，那金铁交击之声便越发清晰，其间还夹杂着某种利物破空的尖啸，以及一股愈发浓烈的阴寒邪气。这邪气与他刚才消灭的那些低阶水魅同源，却更加凝练、磅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穿过一片密集如犬牙交错的石林，前方景象豁然开朗——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布满了惨白色碎骨与腐朽船板的滩涂。而滩涂中央，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上演。
战斗的一方，正是那抹清冷如雪的熟悉身影——冷凝霜！
她此刻已不复平日的从容，一身白衣沾染了些许污渍，几处地方甚至出现了破损。她手持一柄寒气四溢的冰晶长剑，剑光舞动间，霜华弥漫，不断冻结空气与脚下的浅水，形成一道道冰墙与冰刺，试图阻挡对手。
而她的对手，却并非实体海兽，而是一团庞大、扭曲、不断变幻形态的**聚合体**！
那是由数十、上百只之前袭击江海流的那种低阶水魅，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融合而成的怪物！它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如翻滚的巨浪，时而伸出无数条由阴寒水元构成的触手，时而又凝聚出模糊狰狞的鬼面。其核心处，隐隐有一颗不断搏动的、散发着浓郁邪异黑光的核心。
这聚合水魅散发出的气息，已然达到了筑基后期，甚至接近圆满的程度！它每一次挥动触手或是喷吐阴寒吐息，都带着侵蚀灵力、冻结神魂的可怖威力。冷凝霜的冰系法术虽然对其有一定克制，能冻结、迟缓其部分躯体，但这怪物似乎能不断从周围的迷雾与水域中汲取能量，被冻结的部分很快便会崩散重组，几乎不死不灭！
“吼——！”
聚合水魅发出一阵无声却直抵灵魂的咆哮，数条粗大的触手猛地突破冰墙封锁，从不同角度抽向冷凝霜，速度快如闪电！触手上附着的阴寒邪气，让空气都发出“滋滋”的冻结声。
冷凝霜面色微白，显然灵力消耗巨大。她娇叱一声，冰晶长剑爆发出刺目寒光，身随剑走，幻化出数道真假难辨的冰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触手，同时一剑斩断了一条最近的触手。
然而，那被斩断的触手落地便化作黑气消散，旋即又在怪物主体上重新凝聚。而另一条诡谲的触手却悄无声息地从她侧后方的浅水中钻出，直袭其后心！
冷凝霜察觉时已晚，只能勉强侧身，将护体灵光催至极限。
“嘭！”
触手狠狠抽在她的护体灵光上，阴寒邪气疯狂侵蚀，灵光剧烈闪烁，瞬间黯淡！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身形踉跄前冲，气息顿时紊乱。
那聚合水魅抓住机会，核心处的黑光大盛，所有触手收回，整个躯体猛地压缩，然后如同炮弹般向她撞来，意图将她彻底吞噬！
冷凝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冰晶长剑横于身前，显然准备硬接这搏命一击，但谁都看得出，她已是强弩之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惊涛·叠浪！”
一声清喝自侧后方响起！一道凝练无比的蓝色剑芒，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带着撕裂迷雾的锐响，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那聚合水魅冲撞路径的侧前方！
并非直接阻挡，而是如同之前对战周涛时那般，以点破面，干扰其平衡！
“轰！”
剑芒炸开，强大的冲击力让那聚合水魅庞大的躯体猛地一偏，冲势骤然受阻，凝聚的形态都出现了瞬间的涣散。
冷凝霜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冰晶长剑爆发出最后的寒意，一道凝实的冰蓝色剑罡脱手而出，狠狠斩在怪物因失衡而暴露出的核心黑光之上！
“嗤——！”
如同热刀切油，剑罡与黑光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侵蚀声。那聚合水魅发出一声痛苦无比的尖啸，庞大的躯体剧烈扭曲、膨胀，似乎极不稳定。
一道身影如流光般掠过，抓住冷凝霜的手臂，低喝一声：“走！”
正是江海流！他没有任何犹豫，在出剑干扰的瞬间，便已计算好路线，《水影流光步》全力爆发，拉着受伤的冷凝霜，头也不回地向远离滩涂的方向疾驰而去。
几乎在他们离开原地的下一秒——
“轰隆隆！！！”
那聚合水魅彻底失控，庞大的能量核心猛然爆炸！恐怖的阴寒邪气混合着混乱的灵力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将那片滩涂上的碎骨、船板尽数湮灭，连礁石都被腐蚀、削平了厚厚一层！
强烈的冲击波追着江海流二人背后袭来。
江海流感到后背一凉，护体灵力剧烈震荡，喉头一甜，但他咬牙忍住，速度丝毫不减，反而借着冲击波的推力，带着冷凝霜几个起落，彻底消失在了浓雾与礁石深处。
直到感觉不到身后的爆炸余波与那令人心悸的邪气，江海流才放缓速度，寻了一处相对隐蔽的礁石裂缝，将冷凝霜放下。
“咳咳……”冷凝霜又是一口鲜血咳出，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她之前本就消耗巨大，又硬受了那一记触手偷袭，伤势不轻。她靠坐在冰冷的礁石上，冰晶长剑插在一旁，勉强支撑着身体。
江海流自己也受了些内腑震荡，但情况好得多。他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疗伤丹药，递给冷凝霜：“冷师姐，先服下丹药稳住伤势。”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没有推辞，接过丹药服下，闭目调息。她清冷的脸上此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显然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江海流所救。
江海流则持剑在一旁警戒，同时运转《百川归流诀》平复翻腾的气血，并仔细感知着周围。定神贝传来的清凉之意让他保持着冷静。
约莫一炷香后，冷凝霜缓缓睁开眼，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但内伤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痊愈的。
“多谢。”她看向江海流，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
“同门之间，理应如此。”江海流摇摇头，问道，“冷师姐，那怪物究竟是何物？寻常水魅绝无如此难缠，更不可能聚合。”
冷凝霜秀眉微蹙，沉声道：“那不是自然孕育的水魅。其核心处那缕黑光，蕴含着一丝极其隐晦、却纯粹无比的**魔气**。”
“魔气？”江海流心中一凛。在藏经阁的记载中，魔气乃是与灵气相对立的负面能量，通常与域外天魔、深渊邪物或是修炼邪功的魔修相关，极具侵蚀与污染性。
“不错。”冷凝霜肯定道，“这迷雾海渊恐怕发生了某种我们未知的异变。那聚合水魅，更像是被魔气污染、催化后形成的变异体，不仅实力大增，更难被彻底消灭。我怀疑，这秘境深处，可能出现了魔气泄漏的源头。”
江海流面色凝重起来。如果真是魔气泄漏，那这次秘境之行的危险程度，将远超预期。不仅是他和冷凝霜，所有进入秘境的弟子，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此事必须尽快告知坐镇长老……”江海流刚开口，却又停住。秘境已经关闭，一个月后才会开启，他们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
冷凝霜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她沉默片刻，看向江海流：“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并尽可能查明情况。你……可愿与我同行？”
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虽然受伤，但她依然是那个骄傲的“幽泉师姐”，提出同行更多是出于对当前局势的判断，而非依赖。
江海流几乎没有犹豫。在这危机四伏、又有魔气隐现的秘境中，与一位实力强劲、值得信任的同门联手，生存几率无疑会大增。
“好。”他点头应下，“师姐有伤在身，我们先寻一处安全所在，让你恢复几分。之后，再图探查。”
冷凝霜微微颔首，算是达成了暂时的同盟。
两人稍作休整，便再次起身，小心翼翼地向着迷雾更深处行去。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独行。前方的迷雾，似乎也因为魔气的出现，而变得更加阴森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