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号”指挥室内,星光黯淡,唯有星图桌上那些代表着危机与沦陷的区域,散发着不祥的光晕。夜枭将那枚“星黯之眼”碎片推向水泽道君,动作平稳,那纯白面具下的黑暗眼眸,仿佛两口深井,不起波澜,却将周围的光线都吸摄了进去。
水泽道君伸手接过。指尖触及那不规则晶体的刹那,一股迥异于前四枚碎片的感知洪流,轰然涌入他的识海!
这并非纯粹的力量或知识,而是一种**视角**,一种**认知**的叠加。通过“星黯之眼”,他“看”到的世界仿佛被剥离了表象的色彩,显露出其下更为本质的脉络——能量的流动不再仅仅是光华璀璨,更包含着衰亡与新生的暗影;生命的跃动不仅有其炽烈的火焰,亦有蛰伏于寂静中的冰寒;甚至那弥漫星海的“织机”污染,在其视野中也呈现出更为清晰、如同寄生藤蔓般缠绕在法则主干上的灰黑网络;而“归寂者”留下的痕迹,则是一种绝对的、抹除一切的“无”,如同白纸上的空白,格外刺目。
与此同时,他道源深处,另外四枚碎片——“源水之心”(流光秘境所得)、“源冰之心”、“曜炎之核”、“星辉核心”,连同这新得的“星黯之眼”,首次齐聚!五枚碎片并非简单并列,而是自发地循着某种玄奥至极的轨迹,围绕着一个无形的核心缓缓运转起来!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宇宙太初的混沌道韵,自水泽道君体内弥漫开来,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抚平万法、重塑秩序的磅礴意境。他周身的空间微微扭曲,光线在其身旁自然弯曲,仿佛他自身正在成为一个微型的“法则原点”!
明河与冰魄皆有所感,同时看向水泽道君,眼中难掩惊异。明河只觉自身那煌煌剑意,在这股混沌道韵面前,竟有种被包容、被理解的奇异感觉,少了几分锋锐,多了几分厚重。冰魄那冰封的心湖,亦被这股仿佛蕴含万物生灭起源的气息触动,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夜枭那纯黑眼眸中,也首次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于“满意”的情绪波动。
“五器初聚,原点始成。”夜枭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虽远未完整,但已初步具备干涉、梳理局部法则之能。对抗‘织机’篡改,‘归寂’抹除,方有了一丝根基。”
水泽道君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星云生灭、水火交织、光暗轮转之异象一闪而逝。他感受着体内那自成循环、不断调和着五枚碎片迥异力量的混沌道韵,心中明悟更深。这并非力量的简单叠加,而是质变。如今的他,或许已能更有效地净化“织机”污染,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归寂”力量的锁定。
“多谢夜枭道友。”水泽道君郑重道谢,不仅为碎片,更为那番直指本质的箴言。
夜枭微微颔首,目光重新投向星图,手指点向星图边缘一片被浓厚迷雾笼罩、几乎没有任何信息标注的黑暗区域。
“根据‘星黯之眼’的感应,以及游侠舰队多年探索的零星线索,最后一块,也可能是最为关键的一块碎片——承载着‘法则之器’最终‘统合’与‘显现’权柄的**‘根源之石’**,其最大的可能,便隐匿于此地——**‘虚无幽域’**。”
“虚无幽域?”明河皱眉,“星海图中对此地几无记载,只言片语皆称其为一切法则的尽头,万物的归墟,连光线与时间踏入其中都会迷失。”
“不错。”夜枭确认道,“那里是星海的‘盲区’,是‘织机’污染难以触及,‘归寂者’亦甚少踏足之地。正因如此,或许才是‘根源之石’最好的藏身之所。但也正因如此,其内凶险,远超想象。并非来自外敌,而是源于……法则的‘虚无’本身。”
冰魄清冷的声音首次主动响起:“极致之虚,或可见真我。”
夜枭看向她,纯黑眼眸中似有微光闪过:“冰魄道友所言不差。然‘虚无’吞噬一切,包括存在与认知。若无足够坚实的‘原点’锚定自身,踏入其中,恐将永世沉沦,化为虚无的一部分。”
他的意思很清楚,若非水泽道君已初步聚合五枚碎片,形成内在的“法则原点”,根本连探寻“虚无幽域”的资格都没有。
水泽道君凝视着星图上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区域,感受着体内五枚碎片对那片区域传来的、既排斥又吸引的复杂波动,沉默片刻,决然道:“无论何等凶险,此物必须取得。”
集齐碎片,重聚“法则之器”,是扭转局面的唯一希望。
“何时动身?”明河直接问道,剑意昂然,毫无惧色。
冰魄虽未言语,但那冰封的眸中,亦是一片坚定。
夜枭道:“‘流浪者号’将继续游弋,牵制‘织机’部分力量,并为盟约各方传递信息。前往‘虚无幽域’之事,宜早不宜迟。我可为你们提供一条相对安全的航线,但幽域之内,无人能助,唯靠你们自身。”
他抬手,一道蕴含着星图坐标与航线信息的幽光射入水泽道君手中的“溯光星晷”之中。
“此外,”夜枭最后补充,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警示,“需谨记,‘织机’与‘归寂者’虽因‘虚无幽域’的特性难以直接介入,但它们绝不会坐视‘根源之石’被取走。你们在幽域之外,乃至归途,必将面临前所未有的阻击。”
水泽道君将星晷收起,目光扫过明河与冰魄,三人眼神交汇,无需多言,已明彼此心意。
“如此,我等这便出发。”
没有更多告别,三人离开指挥室,重返渡虚星槎。
星槎缓缓驶离“流浪者号”这艘沉默的流浪堡垒,再次投入无垠黑暗。这一次,目标明确,直指那传说中万物终焉的“虚无幽域”。
槎内,水泽道君全力调和着五枚碎片的力量,巩固那初生的“法则原点”。明河闭目养神,剑意内敛,如同即将出鞘的神兵。冰魄周身寒意流转,似乎在为应对那极致的“虚无”做准备。林枫则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与使命感,更加刻苦地修行。
星槎沿着夜枭提供的隐秘航线,避开数处“织机”污染严重的星域与几处已知的“归寂者”活动区域,在寂静的虚空中航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星域的景象开始变得异常。星辰的光芒越来越黯淡,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虚空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呈现出一种更深邃、更令人不安的**灰蒙**。在这里,连“空无”本身,都仿佛失去了意义。
终于,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没有任何星辰、没有任何物质、甚至连“空间”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的**绝对虚无地带**,横亘在星海之前。那里没有任何光线,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无”。
这里,便是“虚无幽域”的边界。
渡虚星槎停在边界之外,如同蝼蚁面对无尽的深渊。
水泽道君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五枚碎片对幽域深处传来的、那若有若无的召唤与排斥。他深吸一口气,对明河与冰魄点了点头。
下一刻,星槎义无反顾地,驶入了那片连存在本身都被否定的……绝对虚无。
就在星槎没入虚无幽域的刹那,远在无数星域之外,那张巨大的、由暗红纹路构成的“织网”猛地剧烈波动起来,发出无声的尖啸。同时,在另一片冰冷的虚空中,一艘纯黑的梭形舰船(归寂者)缓缓调转方向,锁定了虚无幽域的方向。
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