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前的沈青,或许因自身背负太多,或许因艾斯隐藏得太好,或许缘分阴差阳错,从未察觉这份超越生死的情谊。但此刻,记忆如同一张白纸,感官反而异常敏锐。她剥离了过往相处模式的干扰,纯粹地接收着艾斯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表情所传递的信息。那眼神里的温度,比烈阳峰的真火还要灼热,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和一种深可见骨的悲伤。
(这个艾斯……)沈青黑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看我的眼神……绝不像路飞那种对伙伴的纯粹邀请,也不像索隆那种对强者的尊重……倒像是……藏着极深的情愫,甚至……痛楚?)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我们之间,失忆前,难道不仅仅是同伴?)
这个猜测让她心湖微澜,但她并未声张,只是将这份怀疑悄然压下,观察得更为仔细,也……更加留意自身那莫名出现的情绪波动和身体反应。
这一日,艾斯在与一尊身形魁梧、由“地肺毒火”凝聚而成的巨猿傀儡激战。因长时间修炼心神消耗巨大,加之隐约感应到沈青的到来,心绪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对紫火的操控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迟滞。巨猿傀儡战斗本能极强,瞬间抓住破绽,一拳轰出!拳风并非直击,而是诡异地引动了地脉深处积郁的阴火煞气!
“嗤——!”
一道暗红色、带着污秽气息的火柱毫无征兆地从艾斯脚下冲天而起!速度奇快无比!
“不好!”艾斯脸色剧变,仓促间全力元素化,身形爆散成紫色火焰。然而,那地脉阴火歹毒异常,竟能侵蚀元素化的能量本体!尽管大部分伤害被规避,但左臂边缘仍被一道阴毒的火舌扫中!
“呃啊!” 剧痛传来,艾斯闷哼一声,元素化状态被迫解除,踉跄后退。只见他左臂小臂处,一片触目惊心的焦黑,皮肤肌肉瞬间碳化剥落,甚至露出了森白的骨头,阴火煞气如同附骨之疽,仍在不断侵蚀,阻止伤口愈合,带来持续的火辣刺痛。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高空中督战的赤炎真君眉头紧锁,但并未出手,烈阳峰的规矩,除非危及性命,否则弟子需自行应对修炼中的意外,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然而,就在艾斯咬牙忍痛,准备催动紫火强行逼出煞气时——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却以一种近乎瞬移的速度,突兀地出现在了他身边!快得连思绪都跟不上!
是沈青!
她自己也愣住了,清澈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愕然。(我……怎么过来了?)她的理智在质问,但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看到艾斯受伤的瞬间,一种莫名的焦躁和揪心感驱使着她,脚步不受控制地迈出,仿佛某种深植于骨髓的本能瞬间苏醒,压倒了一切谨慎的考量。
此刻,她也顾不得深究这反常的举动。蹲下身,目光落在艾斯左臂那狰狞的伤口上,感受到那阴毒煞气正在迅速破坏生机,那股莫名的焦灼感更甚。
“别动。”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平时的清冷,但若仔细听,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她伸出右手,纤细白皙的指尖萦绕起柔和而纯净的青色光芒,散发出浓郁的生命气息——正是青云剑宗顶级的疗伤法术“春风化雨诀”。
艾斯整个人彻底僵住了。他怔怔地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青,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挺翘的鼻尖,紧抿的唇线……还有那双他魂牵梦绕的、此刻正倒映着他受伤手臂的黑色眼眸,清澈得让他心颤。他几乎能感受到她呼吸时带来的微弱气流,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雪后初霁的青竹冷香。
(阿青……)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那汹涌的爱意和失而复得般的酸楚在这一刻几乎决堤。他慌忙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不敢再看,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失控地做出什么举动,打破这如梦似幻却又令他心痛如绞的瞬间。
沈青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眼神波动和剧烈的情感震荡。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恋与悲伤,让她指尖流转的灵力都微不可察地滞涩了一瞬。(果然……他的感情,非同一般。)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湖再次泛起涟漪,甚至……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悸动?
她没有点破,只是更加专注地运转法诀。青色的灵光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精准地渗入伤口,所过之处,阴火煞气如冰雪消融,焦黑的死肉脱落,新生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甚至连受损的骨骼都开始愈合。她的动作行云流水,精准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优雅。这种熟练,并非源于记忆,更像是……某种身体的本能记忆?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只有火海翻腾的咆哮和灵力流动的细微嗡鸣作为背景。艾斯屏住呼吸,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清凉舒适和生机勃勃的暖意,也感受着她指尖偶尔轻轻拂过皮肤时那微凉的触感,每一秒都如同永恒。
不过片刻,那恐怖的灼伤已然愈合大半,焦黑褪去,新生的皮肤泛着健康的粉色,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沈青收回手,站起身,动作自然流畅。她黑色的眼眸平静地看了艾斯一眼,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地脉阴火煞气已清,余下皮肉伤,休养半日即可。修炼勿要贪功冒进。” 这话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习惯性的叮嘱意味。
说完,她不再停留,月白色的身影一晃,如同惊鸿般掠过灼热的空气,瞬息间便消失在烈阳峰扭曲的光线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艾斯依旧僵立在原地,良久,才缓缓抬起刚刚被治愈的左臂,指尖轻轻抚摸着那新生的、还带着一丝微痒的皮肤,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和那缕清冷的竹香。
他抬起头,望向沈青消失的方向,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神情,温暖、苦涩、眷恋、庆幸……最终都化为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沉沉的叹息,消散在周围炽热的火焰气息里。这一次,她不仅治好了他的伤,那下意识的靠近和精准的疗愈,更像是一颗投入他心湖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阿青……你,还记得我,对吗?)
而远去的沈青,在无人可见的云层之中,却下意识地抬起刚刚为艾斯疗伤的手,指尖微微蜷缩,轻轻摩挲着。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艾斯那双几乎盛不下爱意与悲伤的黑眸,以及自己那不受控制、近乎本能般冲过去的举动。
(波特卡斯·d·艾斯……)她 黑色的眼瞳中充满了困惑与探究。(我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为何我……会对你的伤痛,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这个疑问,如同在她谨慎筑起的心防上,撬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却又令人不安的情绪,悄然滋生。烈阳峰的火焰依旧炽热,但某些东西,已经开始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