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木叶村,一股与前几日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惨绿毒雾,而是雄黄、苍术、艾草等药材焚烧后产生的浓郁药烟,带着烟熏火燎的暖意和复杂的草木辛香。劫后余生的村庄显露出忙碌的生机:土路上有了零星的人影,有的在修补被毒藤蔓撑裂的门窗,有的则对付着那些如同活物般缠绕房屋的墨绿藤蔓。
只见一位村民,小心翼翼地将几张符纸,分别贴在藤蔓最粗壮的根部和其与墙壁的交接处。符纸无火自燃,腾起火焰。
那火焰仿佛有灵性,只沿着藤蔓迅速蔓延,所过之处藤蔓发出“滋滋”的哀鸣。而被藤蔓紧紧缠绕的房屋本体,却毫发无伤!不过片刻,盘踞的根系被焚烧殆尽,失去支撑的藤蔓枝条纷纷如死蛇般垂落、散架。
更奇特的是,视线所及的村民们,几乎人人嘴里都在用力咀嚼着什么,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脸上虽带着疲惫,却不再是之前的绝望。
前行数步,来到村中央。
祠堂依然被一层流转着微光的阵法保护着。只是此刻,阵法的意义显然已从隔绝致命瘴气,转变为了过滤药烟粉尘、净化空气。护罩外,两个戴着简易布制面罩的人,正守着一口咕嘟冒泡的大锅,不断向里面添加药材。
浓烈的药烟滚滚升腾,呛得两人眼泪直流,咳嗽连连,手上添柴加药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歇。
祠堂周边临时搭建的草棚也做了改造。其中一个棚檐下,陈实的身影正行云流水般穿梭于两个临时砌成的炉灶之间,展现出惊人的一心二用。
一边是灶台。
只见他一手稳稳颠锅,锅中食材翻飞;另一手执勺,手腕灵动一抖,翻起的菜汁油花精准地与灶膛窜起的火苗相触,“轰”地一声,三尺高的烈焰瞬间包裹了铁勺!陈实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将勺中火焰引回锅中翻炒几下,随即竟运起炼丹控火之法,指尖灵力微吐,灶膛内原本跳跃的火焰瞬间变得温顺,只见丝丝小火稳定燃烧,将锅中的食材煎炒得恰到好处。
另一边是丹炉。
炉上架着他那尊随身携带的“如意丹鼎”,鼎身微微震动,氤氲着药气,显然开炉在即。
陈实头也不回,一手维持着对灶台的火力输出,另一手却已凌空按向丹鼎,灵力灌注!丹鼎嗡鸣一声,急速旋转起来!就在鼎盖“啵”一声自动弹开的刹那,他手腕一翻,一株药材精准投入鼎中,鼎盖随即“哐当”落下!他双手印诀变幻,丹炉下的火焰骤然化作数条灵动的赤红火蛇,缠绕着丹鼎盘旋飞舞,温度被精准而稳定地控制着。
不消一会,浓郁的菜肴香气与清冽的丹药芬芳在空气中交织弥漫,形成一种充满生机的味道。陈实的身影穿梭其间,双手不断微调,动作流畅不见丝毫慌乱,游刃有余间竟透出几分潇洒。
直到完成这一轮操作,林霄才注意到陈实身边一直安静地跟着一位碧衣女子。
她身姿窈窕,面容清丽如出水芙蓉,尤其是一双剪水秋瞳,澄澈宁静,仿佛能抚平人心中的焦躁。
她动作轻柔地为陈实递送药材、收拾杂物,唇边噙着一抹温婉浅笑,举止间落落大方,自有一股令人心静的医者气度。
林霄疑惑的目光投向朱小聪。后者立刻心领神会,挤眉弄眼,抢先一步压低声音道:“师傅,您看到了吧!男人会烧饭,女人倒着追。男人厨艺好,老婆不会跑!!”
“妈夸的!我是问你这个了吗?”林霄没好气地一记爆栗敲在朱小聪脑门上,“我是问你那位姑娘是谁?!”
“哎呦!”朱小聪被打的脖子一缩,捂着脑袋,龇牙咧嘴,不敢再贫,连忙正色道:“这位是百草门医堂的亲传弟子——柳青柳仙子!前些日子就是她冒险来村中救治村民。后来百草门下令撤离,柳仙子心系留下的乡亲,不忍离去,又偷偷跑了回来,想再寻救治之法。”
林霄闻言,不再理会旁边揉着脑袋哼哼唧唧的徒弟,径直走向忙碌的二人。
陈实见到林霄,立刻停下手中活计,恭敬行礼:“师傅!”随即向身旁的柳青介绍道:“柳姑娘,这位便是我凌霄宗宗主,也是家师。”
他又转向林霄,手臂微曲,掌心向上引向柳青:“师傅,这位是百草门医堂高徒,柳青柳仙子。柳仙子医者仁心,此次正是为助木叶村清除瘟疫而来,若非她冒险留下相助,弟子也难以支撑。”
柳青眼中掠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想到陈实的师傅如此年轻,但仪态依旧从容,向林霄盈盈一礼,行的是修行界常见的叉手礼,声音清越悦耳:“百草门柳青,见过林宗主。陈师兄过誉了,青不过略尽绵力。”
林霄含笑还礼,目光扫过周围忙碌的景象和咀嚼的村民,开门见山问道:“柳仙子,林某来时见村中瘴气已清,村民行动如常,更见众人皆口含丹药,村落也是药烟弥漫。此等立竿见影之法,想必是贵派秘传的驱瘴妙术?”
柳青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莞尔,落落大方地解释:“林宗主误会了。百草门内,医、药二堂各有专精。弟子虽在医道疗伤上略有所得,于丹道药理却只是粗通皮毛,万万达不到这般直指病灶的境界。此法,连同村民所服丹药,皆是陈师兄苦心钻研所得,青不过是从旁协助,万万不敢居功。”
“哦?!”林霄眼睛骤然一亮,毫不掩饰赞赏之情,重重一拍陈实肩膀,朗声大笑:“哈哈哈!好小子!真给师傅长脸!我就知道你小子天赋异禀!是个能扛事的!快说说,你是怎么捣鼓出这法子的?还有他们嚼的啥玩意儿?”
陈实被拍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形,脸上并无得色,沉稳道:“多亏师傅赐予的典籍启发。弟子研读后,知此瘴气属‘温邪湿毒’,首犯肺经,易与体内湿气勾结,缠绵难去。万物生克有道,弟子便深入瘴气边缘探查,发现雄黄矿脉附近,苍术、艾草等驱瘴草药反而生长旺盛。故而想到以药烟熏治,借热力与药性透达肌理经络,驱邪外散,同时燥化湿气。”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两物:一颗呈长椭圆形的青绿色果实,散发着淡淡的苦涩清香;一粒色泽青碧的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