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贱种!”费尔南多伯爵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脚踹翻了旁边的仪器架,玻璃器皿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伊格纳西奥!救活她!我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让她活着!就算她死了,你也得用死灵法术把她从冥河里给我拖回来!我要让她做一辈子奴隶!累死了也得给我变成骷髅继续挖矿!直到让她灰都不剩!”
伊格纳西奥有些不满地瞥了眼满地的碎屑,微微欠了欠身。
阿尔瓦罗脸色煞白,他肩膀微微颤抖,右手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腰间的剑柄,指节捏得发白。就在他几乎要拔剑的瞬间,一只温暖且稳定的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是安东。
安东的目光没有看他,只是死死盯着伯爵。
安东上前一步,挡在阿尔瓦罗和伯爵之间,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伯爵大人!晨星堡的局势已经像填满了火药,您再用酷刑和压迫去点燃它,只会把所有人都炸得粉身碎骨!您现在还想搞什么全城搜查,这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哦?”伯爵喘着粗气,嘲讽地啐了一口,“那我们从帝都来的伟大救世主有什么高见?说出来让我听听!”
“给予所有智慧种族奴隶自由民的身份!提高待遇,取缔私刑,用真正的白银支付报酬,废除那堆只能在你商店里换垃圾的银券!”安东的声音在密闭的工房里回荡。
“不需要立刻施行,但必须一步一步慢慢推进。只有让他们看到变化,看到希望,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和尊严,这座银矿才能真正持续下去,这座城市也才能有未来可言,而不是在永无止境的暴动和仇恨里燃烧殆尽!”
“这到底是你自己的意思……”伯爵压低声音,“还是摄政女大公的意思?”
“这是晨星堡地底一万两千个奴隶的意思!”安东毫不退让地逼视着他,“而您,伯爵大人,正站在他们所有人的对立面上,越走越远!”
“你怎么敢!安东爵士!我提醒你,这是我的封地!他们都是我的奴隶!”伯爵咆哮起来,唾沫星子四溅,“护卫!护卫呢!——”
一队卫兵急匆匆地推门而入,“什么事?大人?”
“给我送安东爵士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就护送他出城!送他返回该死的帝都!他不是想主持公道吗?好!让胡斯特拉的天平来裁决!让他告到御前会议上去!告到瓦伦蒂娜面前!再来跟我争个明白!”
另一边,伊格纳西奥已经面无表情地操纵机关,排空了液体,他将昏迷不醒的精灵少女抱了出来,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有气。”他冷冷地报告道。
伯爵却看都没看一眼,他狠狠瞪着安东,眼神直欲喷火:“你侮辱了我!安东·伍兹!你侮辱了费尔南多家族世代守护这里的荣誉!”
阿尔瓦罗嘴唇噏动,想上前劝阻。
但安东的动作更快。
他猛地扯下自己的骑兵手套,手臂一挥,将那柔软的皮革“啪”地一声,精准地扔在了费尔南多伯爵的靴尖前。
工房里瞬间死寂。
安东的声音冰冷、清晰、充满力量:
“既然您认为家族荣誉受到了侮辱,那就用最古老的方式解决吧!我,安东·伍兹,栖木堡领主。向您,费尔南多,晨星堡伯爵,发起公正的骑士决斗!在公义与秩序之神胡斯特拉的天平前,用剑来证明对错!”
他高高扬起头,眼神锐利,“按照古老的契约法,胜者有权索取败者的性命,或是要求等价的财物作为赎还!”
伯爵的脸由红转青,由青转黑。他死死盯着地上的手套,胸口剧烈起伏,终于颤抖着伸出一只保养得宜的手,可手却悬在半空,始终没有弯下去。
僵持。令人窒息的僵持。
“怎么了?费尔南多伯爵!您不敢用利剑来维护家族的荣誉吗?您要拒绝一位骑士的决斗吗?要拒绝接受胡斯特拉公义的裁决吗?”安东朗声问道。
护卫们脸庞绷紧,偷摸着互换了眼神。
伊格纳西奥则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安东,又看了看费尔南多伯爵。
就在这时,阿尔瓦罗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他没有看安东,而是单膝跪地,替他的父亲捡起了那只手套,紧紧攥在手心。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挣扎与痛苦,声音却异常坚定:“伯爵大人,您身份尊贵,岂能亲自下场!我,阿尔瓦罗·梅斯蒂索,您的骑士,请求代表您接受安东爵士的挑战。”
伯爵身形又是一震,他摇摇晃晃地后退两步,双手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支撑,终于,他抓住了扶手,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沉默了许久,伯爵轻轻地点了点头。
安东的目光移向阿尔瓦罗,这位昔日战友已挺直了身躯,神情决绝。安东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点头:“好,阿尔瓦罗爵士,我接受你代表自己的封君。请伯爵大人安排决斗场所,并保证过程的公平公正。也好让所有人看看,费尔南多家族,到底有没有荣誉可言!”
“我随时奉陪。”阿尔瓦罗的声音干涩。
费尔南多伯爵张着嘴,却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安东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座令人作呕的工房。在他身后,是沉默无言的阿尔瓦罗,是抱着昏迷少女、神情微妙的伊格纳西奥,和那个气得浑身发抖、却终究没有再起身的费尔南多伯爵。
室外,冰冷的夜雨淅淅沥沥,浸湿了这座古老的城市。一道黑影从廊柱的阴影中分离出来,露娜举着一把漆黑的伞,无声地遮到安东头顶。
“哼,还蛮会耍帅的吗?”
安东停下脚步,望着茫茫雨幕,疲惫地叹了口气:“现在……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露娜猩红的眸子在伞下斜睨着他,不满地抗议道:“那我算什么?”
安东侧过头,看向气鼓鼓的少女。他夸张地摇了摇头,仿佛对方说了个天大的笑话。
“你又不是人。”他轻声说,继续向前走去。
“你是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