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眼,那吞噬一切的寂静被打破了。
不是由外而来,而是自内而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怨憎、弑杀因果、以及一丝不屈守护意志的狂暴能量,如同沉眠星核的骤然爆发,从归墟之眼那混沌的深处轰然炸响!
“轰——!!!”
没有声音,却有一种超越听觉的、直抵灵魂层面的恐怖轰鸣,在六位女帝的识海中疯狂震荡。她们刚刚凭借星眸捕捉到的那一丝微弱坐标指引,艰难地破开归墟外围的时空乱流,踏入这片连光线都似乎被吞噬的诡异区域。
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这股毁灭性的能量冲击便已降临。
“小心!”凌霜厉喝一声,几乎是本能地,那柄陪伴她多年、曾指向师尊的断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剑光,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挡在最前。然而,那屏障在接触到冲击波的瞬间便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苏瑶玉手连弹,数枚散发着氤氲霞光的丹药飞出,瞬间化作层层叠叠的守护光罩,却在触及那狂暴能量的刹那,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瓦解。
墨璇脸色剧变,双手急速舞动,一道道阵纹凭空浮现,试图构建空间隔绝阵法,但那能量中蕴含的“因果”与“劫力”特性,直接扭曲了阵法根基,阵纹尚未成型便寸寸崩裂。
赤练咆哮一声,显化出部分妖皇真身,炽热的妖力试图硬撼,却被那能量中冰冷的死寂之意反冲回来,气血翻腾,喉头一甜。
妙音盘膝坐下,古琴横于膝上,十指如飞,清越激昂的琴音化作有形波纹扩散开来,试图抚平、引导这狂暴的能量,但那能量中蕴含的“恨意”与“绝望”太过浓烈,她的琴音如同投入怒海的小石子,瞬间被吞没,反而引得她心神剧震,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星眸最为脆弱,她本就擅长窥探天机而非正面战斗,在这股直接冲击神魂本质的能量风暴面前,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灰败,仿佛生命力都在被急速抽离。
这能量……她们太熟悉了!虽然变得更加暴戾、混乱、充满了自我毁灭的气息,但其核心,分明是她们在轮回镜中感受到的、属于师尊孤辰的,那份承载了她们所有劫难的力量!
只是此刻,这份力量不再内敛,不再隐忍,而是以一种决绝的、自毁的方式,轰然释放!
“是师尊!”苏瑶失声喊道,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他在做什么?!”
为什么?她们才刚刚找到一丝他可能还活着的线索,为什么迎接她们的却是如此决绝的自毁?
就在六人即将被这股恐怖的爆炸彻底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那狂暴的能量洪流,却在触及她们周身丈许范围时,发生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变化。
那股足以湮灭星辰的毁灭性能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约束、扭转,硬生生在她们面前,分开了!
如同摩西分海,毁灭的洪流从她们两侧咆哮而过,将周遭的混沌虚无撕扯得支离破碎,露出更深邃的黑暗,唯独她们立足的这一小片区域,成了风暴眼中唯一的、岌岌可危的安全地带。
而在那分开的能量洪流正前方,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深沉、充满了纯粹恶意的黑暗气息——那来自归墟之眼深处的“寂灭之息”,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激怒,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巨口,与孤辰引爆的劫力狠狠撞在一起!
两股同样具备湮灭特性的力量对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更为可怕的、法则层面的相互侵蚀与消融。空间无声无息地塌陷,时间变得混乱不堪,光线被彻底吞噬,只剩下最本质的“存在”与“虚无”的较量。
六位女帝置身于这恐怖的战场边缘,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只能依靠着那不知从何而来、庇护着她们的力量勉力支撑。她们看得分明,是师尊引爆自身劫力形成的屏障,在与那恐怖的寂灭之息对抗,为她们争取了这片刻的喘息之机!
“他……他在保护我们……”赤练声音颤抖,看着那不断消融却又死死抵住寂灭之息的能量壁垒,妖瞳中充满了血丝。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即使可能只剩下一点残存的意识,他的第一反应,依旧是保护她们!
凌霜死死盯着那能量对撞的核心,试图找到那一点真灵的所在,却只感受到一片沸腾的毁灭与一种……正在急速消散的意志。
“不……不要!”星眸发出一声悲鸣,她身为天命师,对生命与灵魂的消逝最为敏感。她能清晰地“看”到,在那狂暴的劫力核心深处,那一点微弱的、属于师尊孤辰的真灵之火,正在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引爆承载的劫力,对抗寂灭之息,同时还要分心庇护她们……这对他那本就残存无几的真灵而言,是根本无法承受的负担!
这是在用他最后的存在,为她们换取生机!
“师尊!停下!快停下!”妙音再也无法维持清冷,琴音变得凄厉而急促,试图用音律沟通那即将消散的意识,却如石沉大海。
苏瑶疯狂地取出所有可能稳固神魂的丹药,不顾一切地想要投向那能量核心,却被无形的壁垒弹开,丹药在接触到外围能量的瞬间就化为了飞灰。
墨璇徒劳地演算着,想要找到一个破解之法,一个能救下师尊的方法,但归墟之眼的规则与眼前这两股超越常识的力量对撞,让她的阵道推演一片混乱。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凌霜握着断剑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剑柄流淌而下,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心脏被撕裂般的钝痛,“为什么……每次都要你用这种方式……我们……我们不需要你这样救!”
就在她们绝望的注视下,那一点真灵之火,终于闪烁到了极致,如同耗尽最后灯油的残灯,猛地爆发出最后一道强烈却短暂的光芒——
那光芒,穿透了狂暴的能量,清晰地映照在六人的心底。
没有言语,只有一幅画面,一个意念。
那是……陨神崖。
并非她们记忆中被鲜血和恨意染红的陨神崖,而是在更早的、她们都还是懵懂弟子时,师尊孤辰独自一人,负手立于崖边,眺望着云海翻腾、日月交替的景象。他的背影,孤高而寂寥,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画面中,他微微侧过头,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释然的笑意。
一个清晰的意念,如同最终的道别,传入她们心中:
“剧本……终于杀青了。”
“剩下的路……靠你们自己了……”
“……”
光芒骤熄。
那死死抵住寂灭之息的能量壁垒,如同失去了最后支撑的沙堡,轰然崩塌。狂暴的劫力与恐怖的寂灭之息失去了制约,再度疯狂地相互吞噬、湮灭,产生的余波如同毁灭潮汐,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庇护她们的力量,消失了。
“师尊——!!!”
六声撕心裂肺的悲呼,同时响起。
然而,她们的呼喊,注定无法传递到那已然消散的意识之中。
毁灭性的能量余波,夹杂着寂灭之息的恐怖侵蚀,已然扑面而来!
凌霜猛地将断剑插于身前,燃烧起本命剑元;苏瑶祭出了本命丹炉,炉火熊熊;墨璇抛出了所有压箱底的阵盘;赤练彻底显化妖皇真身;妙音琴音裂空;星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引动了禁忌的天机秘法……
她们不能死在这里!师尊用最后的存在为她们换来的生机,绝不能就此断绝!
但,面对这归墟绝地中两股至高力量的碰撞余波,她们这仓促间的抵抗,又能支撑多久?
就在那毁灭性能量即将吞噬六道窈窕身影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原本因为孤辰真灵消散而失去目标、显得有些混乱的寂灭之息,在掠过六人所在区域时,似乎……微微停滞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的注意。
而与此同时,在六人脚下,那因为能量对撞而变得极不稳定的虚无之中,一点微不可查的、与孤辰同源却更加古老晦涩的印记,一闪而逝。
下一刻,天旋地转,空间扭曲。
六位女帝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了全身,将她们猛地抛出了这片毁灭的核心区域……
……
不知过了多久,当凌霜第一个从剧烈的空间传送眩晕中清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岩石上。
四周,是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苏瑶、墨璇、赤练、妙音、星眸,都散落在不远处,同样刚刚苏醒,脸上带着茫然与未散的悲痛。
而当凌霜看清周围的环境时,她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里……是陨神崖。
她们,竟然被直接送回了弑师之地!
崖壁上,还残留着她们联手攻击留下的恐怖痕迹,地面上,那暗红色的、属于师尊的血迹,依旧刺目。
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不,改变了。
她们的心,已经被彻底掏空,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废墟,和那最后回荡在脑海中的、带着释然笑意的意念——
“剧本,终于杀青了。”
他……真的彻底消失了吗?
那归墟之眼中的印记,那寂灭之息的异常,又将指引她们走向何方?
凌霜抬起头,望向灰暗的天空,手中紧紧攥着那柄断剑,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她不相信。她绝不相信,那个算计了万古,连天道都敢欺骗的男人,会如此轻易地……彻底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