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是被沈瑶的咳嗽声惊醒的。
不是往常那种细碎的“咳咳”，而是像破风箱扯动的“嗬嗬”声，带着股铁锈味的腥甜气。他猛地坐起来，摸黑摸到妹妹的手——烫得像刚从煤堆里扒出来的烙铁，手背上的青筋浮着，像几条挣扎的小蛇。
“哥……冷……”沈瑶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眼睛半睁着，瞳孔里蒙着层灰雾。
沈砚心里一沉。老卡师说过，灵能枯竭症到后期会“寒厥”，体温越高，身体越冷，灵能像漏了气的气球，“嘶嘶”往外跑。他摸出怀里的微光卡，暖黄的光透过破布照在沈瑶脸上，卡面的“Ω”灵纹突然亮了亮，手背上的螺旋疤痕也跟着发烫——是灵能共鸣！
“别怕，瑶瑶，哥找到办法了。”沈砚把微光卡塞进妹妹手里，让暖黄的光斑贴着她的掌心，“老卡师说，有本《基础灵纹图谱》，上面有‘生命灵纹’，学会了就能做愈灵卡。哥这就去给你找。”
这话半真半假。老卡师只提过“灵纹图谱是王朝卡师的入门教材”，没说在哪儿，更没说里面有生命灵纹。但沈砚手背上的螺旋疤痕还在发烫，微光卡的灵纹像条活鱼在掌心游——他有种直觉，那本图谱，能救沈瑶。
天刚蒙蒙亮，沈砚就揣着微光卡和爆燃卡往废墟图书馆跑。图书馆在聚落北边的“文化坟场”，以前是王朝的国家图书馆，现在只剩半截倾斜的穹顶，像个被啃了一口的蛋糕。据说里面书多得能埋死人，但大多烂成了泥，只有顶层的“古籍部”可能还藏着硬壳书。
“得先找个‘导航仪’。”沈砚蹲在图书馆门口，看着满地碎玻璃和扭曲的钢筋犯愁。废墟里没有方向标，太阳被雾霾遮了大半，手机信号早成了传说。他摸出兜里的缝衣针——是从沈瑶的破布包里翻的，又捡了块碎磁片（老收音机上拆的磁铁），在石头上磨了磨针尖，然后把针在磁片上蹭了半分钟。
“初中物理老师，保佑我。”沈砚把磁化的针插在半块泡软的馒头上，馒头顶在个破碗底里——简易指南针成了！针尖颤巍巍地转了几圈，最后指向左边，“左边是北，古籍部在顶层北边……希望你别骗我，小磁针同志。”
图书馆的大门早被塌下来的石柱堵死了，只在旁边裂开道缝，刚够一个人爬进去。沈砚把微光卡塞进领口，弓着腰往里钻，灰尘像面粉似的扑了满脸。他早有准备，从兜里掏出张旧报纸，叠了个三层的口罩，用橡皮筋（从废自行车胎上剪的）勒在耳朵上——老周说过，灰尘里有“蚀影孢子”，吸多了会得“灵能肺炎”，比沈瑶的病还难治。
“咳咳……这地方比饼爷的霉饼还呛。”沈砚摘下口罩吐了口灰痰，抬头一看，倒吸口凉气。
里面哪是什么图书馆，简直是“书架多米诺骨牌大赛现场”。成排的书架东倒西歪，有的叠成了“比萨斜塔”，有的堆成了“过山车轨道”，书册散了一地，烂得只剩纸浆的像呕吐物，没烂透的黄得像老烟叶。阳光从穹顶的破洞里漏下来，照在灰尘上，像撒了把金粉，可惜这金粉里飘着的全是霉味。
“古籍部……顶层……”沈砚踩着书堆往上爬，脚下的书“咔嚓”作响，像踩碎了无数个王朝的秘密。爬到三楼时，他突然听见“扑棱棱”的声音，抬头一看，几只巴掌大的飞虫正绕着微光卡的光斑飞——是影蛾！
影蛾是低阶蚀影，长得像被墨水泼过的蝴蝶，翅膀上的磷粉有毒，沾到皮肤会起水泡。沈砚赶紧把微光卡往怀里塞，光斑暗了下去，影蛾们失去目标，在黑暗里乱撞，翅膀“沙沙”响，像有人在翻烂书。
“得弄个亮的。”沈砚摸出块放大镜——是从废墟小学的科学实验室捡的，镜片裂了道缝，但不影响用。他爬到窗边，把放大镜对着破洞漏进来的阳光，调整角度，让光斑落在一张干燥的书页上。
“物理老师，再保佑我一次。”
光斑越来越亮，书页开始冒烟，几秒钟后“腾”地燃起小火苗。沈砚赶紧把火吹灭，只留着发红的炭点，用它引燃了卷影蛾丝（泡过煤油，当引信用的）——简易火把成了！橘红的火光驱散了黑暗，影蛾们“嗡”地散开，躲进了书架缝隙。
“搞定。”沈砚举着火把继续往上爬，路过一个倒塌的书架时，突然听见“嘎吱”一声——书架晃了晃，上面堆着的十几本书眼看就要砸下来！
他想都没想，伸手抓住旁边一根没倒的书架立柱，用脚蹬住地面，使劲往旁边拽——初中物理课学的“杠杆原理”，立柱是支点，他的胳膊是动力臂，只要拽得够狠，就能让倒塌的书架改变方向。
“给我起！”沈砚憋得脸通红，手背上的螺旋疤痕发烫，微光卡的灵纹在胸口亮了亮。立柱“嘎吱”响着往旁边挪了半尺，倒塌的书架擦着他的头皮砸在地上，书册溅了他一身灰。
“妈的，差点成知识的牺牲品。”沈砚拍了拍身上的灰，突然看见刚才被书架砸中的地方，露出了半截金属书脊——黑色的，上面刻着“纹图谱”三个字，被灰尘盖着，像块刚挖出来的古董。
沈砚的心跳瞬间加速，扑过去扒开碎书。是本厚约三寸的硬壳书，封面烂得只剩“基础灵纹图（残页）”几个字，书页边缘卷着，像被水泡过又晒干的海带。他翻开第一页，一股混合着油墨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首页上画着个图案——
太阳纹。
不是小孩子画的简笔画太阳，而是极其复杂的图案：中心是个指甲盖大的圆点，往外辐射出十二条直线，每条直线上都均匀分布着七个小点，线条末端还有个小钩子，像钓鱼线的铅坠。整个图案用暗红色的墨水绘制，线条流畅，墨迹发亮，不像普通的印刷品，倒像……用灵能画的？
“这玩意儿……怎么看着像电路图？”沈砚皱起眉头。
他想起初中物理课画的并联电路图：电源在中间，几条支路往外延伸，支路上有电阻、开关。眼前的太阳纹简直是电路图的翻版——中心圆点像电源，十二条直线像十二条并联支路，小点像电阻，末端的小钩子像接地装置。
“难道灵纹……是用灵能当电流的电路图？”
这个念头像颗爆燃卡在脑子里炸开。沈砚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太阳纹的中心圆点——指尖刚接触纸面，手背上的螺旋疤痕突然“嗡”地发烫，微光卡的暖黄光芒透过胸口的破布，在书页上投下一个光斑，正好罩住太阳纹！
奇迹发生了。
太阳纹上的暗红色线条突然亮了起来，像通电的灯丝，中心圆点发出柔和的红光，十二条直线上的小点依次闪烁，从中心到末端，像霓虹灯广告牌在走字。沈砚甚至能“看”到——不是用眼睛，是用手背上的疤痕“看”到——有股微弱的能量顺着线条流动，从小点处流过时会“减速”，到末端的小钩子处又“回流”，形成一个闭环。
“这是……能量回路？”沈砚的呼吸都快停了，“中心是‘能量源’，线条是‘导线’，小点是‘能量调节器’，钩子是‘反馈装置’……这不就是个简易的‘灵能循环系统’吗？”
他想起老卡师说的“生命灵纹”——愈灵卡的核心，作用是“引导外界灵能进入人体，修复枯竭的灵能回路”。眼前的太阳纹，不就是“引导能量”的基础结构吗？十二条直线对应人体的十二条灵能主脉，小点调节灵能流量，防止过载，钩子把多余的能量反馈回中心，形成循环……
“我找到宝了！”沈砚差点喊出声，赶紧捂住嘴——影蛾还在附近呢。他小心翼翼地把书页撕下来（书太烂，一扯就掉），塞进贴身的布袋里，外面裹了三层油纸（从废墟超市捡的，防水防蛀）。
“瑶瑶，等着哥。”沈砚摸了摸布袋，能感觉到太阳纹残页在微微发烫，和手背上的疤痕呼应着，“有了这玩意儿，咱们就能做愈灵卡了。”
他举着火把往楼下走，脚步轻快得像踩在弹簧上。路过三楼时，他特意绕到刚才拽过的书架旁，从兜里掏出根绳子，在两根立柱之间打了个“双套结”——老周教的，越拽越紧，能防止书架二次倒塌，万一以后还有人来这“知识坟场”寻宝呢？
走出图书馆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沈砚把火把踩灭，摸出微光卡——暖黄的光芒比之前更亮了，卡面的“Ω”灵纹和手背上的螺旋疤痕同步闪烁，像两颗心在跳。他低头看了看布袋里的太阳纹残页，觉得这玩意儿比一百颗月魂晶核还值钱。
“老卡师要是看见这残页，下巴不得惊掉？”沈砚笑着往聚落跑，裤腿上的破洞灌着风，却一点不觉得冷。他甚至开始盘算：太阳纹是基础，生命灵纹肯定是在它上面加了“修复模块”，就像在并联电路里加了个“稳压器”……
西裂隙的低语声还在远处响着，像首永远唱不完的歌。但沈砚觉得，这首歌里好像多了点新东西——不是嘶吼，不是威胁，而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