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张”的藏身之处虽已锁定,但抓捕需要万全准备,务必一击即中,且要确保其口供能成为铁证。
江南织造的贪腐链条虽已理清,但若要作为扳倒李甫的致命武器,仍需更直接的证据将其与李甫本人紧密关联,而非仅仅停留在王琛层面。
在这看似进展顺利,实则仍隔着一层薄纱的关键时刻,霍凛的思绪,却飘向了一桩尘封已久的往事。
夜阑人静,书房内只余一盏孤灯。
霍凛并未躺在病榻上,而是站在那幅巨大的北疆舆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每一处关隘、城池。
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北疆与内地交界处,一个名为“落鹰涧”的地方。
“落鹰涧……”霍凛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冷厉。
“赵振,”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你还记得,五年前,发生在落鹰涧的那桩军械走私案吗?”
赵振闻言,浑身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王爷,您是说当年那批本该运往朔风营的五百具强弩、三千副铁甲,在落鹰涧附近被劫,最终查无实据,不了了之的那桩悬案。”
“不错。”
霍凛转过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当年我初掌北疆军务不久,此事发生后,我曾力主严查,但线索在兵部军械司和当地转运使衙门那里就断了,最后只能以‘流匪作案’草草结案。
当时负责核查此事的兵部官员,以及那位转运使,似乎都与李甫门下,走得颇近。”
永宁此时也走进书房,听到霍凛的话,眼眸一亮:“夫君是怀疑,那批军械并非被劫,而是监守自盗?,李甫等人有关?”
“不是怀疑,是几乎可以肯定。”
霍凛语气笃定,“那批军械数量巨大,绝非寻常流匪能够吞下且不留痕迹。当时我就觉得蹊跷,但苦于没有证据,加之北疆战事吃紧,便暂且搁置。
如今想来,那或许并非简单的贪墨,甚至可能是暗中资敌的一条重要渠道。”
他越说,眼神越是锐利:“李甫、王琛等人,早年根基未稳时,需要大量钱财经营势力。
还有什么比倒卖军械更暴利、更隐蔽,而且,若那批军械最终流向了狄人,那他们今日构陷我‘通敌’,岂非正是贼喊捉贼,试图掩盖他们自己当年的勾当。”
这个猜测,如同在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另一种可能性。
一桩陈年旧案,或许正是解开当前死局的关键钥匙。
“重查此案。”
霍凛当即下令,语气不容置疑,“赵振,你立刻挑选绝对可靠、且与当年此事毫无瓜葛的旧部,秘密重启对‘落鹰涧军械案’的调查。
重点查几个方面,当年负责押运、核查的官员,如今何在,有无异常。
那批军械的制式、编号,有无可能在其他地方出现,尤其是黑市,或者边贸中。
当年此案草草结案,是谁在背后施加了压力,所有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王爷!”赵振深知此事重大,领命后立刻前去安排。
“此事牵连甚广,时隔五年,查起来恐怕不易。”永宁有些担忧。
“正因为时隔久远,他们才会放松警惕。”
霍凛目光深沉,“而且,此案若真与李甫有关,那便是他早年的一大污点,是他绝不愿被人触及的逆鳞,打蛇打七寸,我们就要找到他这个藏在最深处的七寸。”
为了配合调查,同时也为了进一步麻痹对手,霍凛的“病情”似乎又“反复”了。
永宁再次入宫,向太后和皇帝“忧心忡忡”地禀报,王爷因忧思过甚,旧伤未愈又添心疾,需要更长时间的静养。
皇帝闻言,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并未多言,似乎默许了霍凛这种近乎“隐形”的状态。
而就在霍凛暗中重启“落鹰涧军械案”调查的同时,永宁也利用自己在宫中和宗室的影响力,开始不动声色地打听与当年此案可能相关的信息。
她尤其关注那些可能因此事而被排挤、或对李甫等人心存不满的旧日官员。
功夫不负有心人。
数日后,一条极其隐秘的线索,通过一位早已致仕回乡的老宗室的关系,辗转传到了永宁耳中。
当年负责核查落鹰涧军械案的一名兵部员外郎,因坚持追查,得罪了上官,不久后便被寻了个由头贬谪至岭南烟瘴之地,据说前年已郁郁而终。
但其家中,似乎保留了一些当年的笔记手札。
几乎同时,赵振那边也从北疆黑市传来模糊消息,近两三年来,偶尔会出现一些制式与五年前丢失那批军械极为相似的弩箭流入,虽然经过处理,但一些老工匠仍能辨认出端倪,其来源指向河西一带的几股神秘势力,而这些势力,似乎与王琛家族暗中控制的某些商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旧案重提,蛛丝马迹渐显。
虽然每一条线索都依旧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它们指向的方向,却惊人地一致!那桩沉寂了五年的悬案,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正在被逐渐唤醒。
霍凛相信,只要沿着这些蛛丝马迹深挖下去,必定能找到撕裂敌人伪善面具的利刃。
王府之内,气氛依旧凝重,但一种名为“希望”的力量,正在悄然滋生。
霍凛站在窗边,望着庭院中在寒风中依旧挺立的青松,眼神坚定。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那重重迷雾之后,真相正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等待着被他亲手揭开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