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的自绝,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药王谷高层心中漾开圈圈寒意。虽拔除了一枚明棋,但“种子已种下”的遗言,却如同毒蛇般缠绕在每个人心头。徐巍长老下令彻查李墨经手的所有事务,尤其是废丹和药渣的处理流程,但数日过去,除了发现几处无关紧要的疏漏外,一无所获。那所谓的“种子”,仿佛从未存在过。
然而,洛九川却无法像其他人那样将此事暂时搁置。星辰木匣那日反馈的、指向其他方位的模糊光点,如同芒刺在背,让他寝食难安。他知道,幽冥阁的阴谋绝不会如此简单,“腐心之种”定然以某种更隐蔽、更恶毒的方式存在着。
他不再局限于星辰殿内静养,在征得徐巍长老默许后,开始由苏半夏或韩文举陪同,以“熟悉环境、舒缓心神”为由,在药王谷内有限度地走动。表面上是在欣赏谷中景致,实则他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运转星轨道基,将那份对幽冥死气的独特感知力扩散开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所经之处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气息。
这一日,午后。韩文举陪着洛九川在灵兽园外围的林间小径散步。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灵兽的嘶鸣隐约可闻,一切看似祥和。
“洛兄,你看那边那只‘云翅鸟’,前几天不知怎的,突然变得焦躁不安,差点撞破笼子,还是苏师姐用宁神香才安抚下来。”韩文举指着远处一只羽毛凌乱、眼神略带惊恐的灵鸟说道。
洛九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目光微凝。他并未动用“刹那延展”,但星轨道基对能量波动的天然敏感,让他察觉到那只云翅鸟周身笼罩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躁动气息,这气息与他体内蚀魂香引发的躁动有几分相似,却更加隐晦。
他不动声色,微微颔首:“或许是天性使然。”心中却暗暗记下了这个位置和那只鸟的特征。
继续前行,经过丹堂侧殿附近时,一阵微风拂过,带来淡淡的药香。洛九川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他捕捉到风中夹杂着一缕几不可闻的、带着甜腻诱惑的异样气息,这气息与当初那批问题蕴灵丹中隐藏的腐心散,几乎同源!虽然极其淡薄,且被浓郁的药香掩盖,却没能逃过他如今的感知!
源头……似乎就在侧殿后方,那片用于堆放和初步处理低级药材的院落!
洛九川心中剧震,但脸上依旧平静,对韩文举道:“韩师兄,我有些累了,想去那边亭子歇息片刻。”
韩文举不疑有他,欣然同意。
在亭中坐下,洛九川假意闭目养神,实则将全部心神集中,仔细感知着那缕异样气息的流向。他发现,这气息并非固定一处,而是随着药材的搬运和处理,在院落中缓慢移动、扩散!更可怕的是,这气息似乎能附着在药材之上,随着药材被送往各堂,悄然污染更广阔的区域!
“这就是……‘腐心之种’?”洛九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幽冥阁竟然将腐心散的毒性,以某种方式“种”在了低级药材上!这些药材被广泛用于炼制低阶丹药或喂养灵兽,毒性微弱,潜伏期长,极难察觉,但长期接触或服用,会潜移默化地侵蚀心神,放大负面情绪!这比直接下毒更加阴险歹毒!李墨负责废丹回收,或许正是利用职务之便,将含有“种子”的污染物混入废料,再通过某种途径污染了药材处理环节!
必须立刻阻止!
洛九川猛地睁开眼,对韩文举道:“韩师兄,我突然想起有件要紧事需立刻禀报徐长老,我们回去吧。”
韩文举见他神色凝重,不敢多问,连忙起身。
回到星辰殿,洛九川立刻将发现通过最高级别的传讯玉简告知徐巍,并详细说明了自己的推测和那异样气息的特征。
消息传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徐巍长老便亲自赶到星辰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后跟着丹阳长老和几位执法堂核心弟子。
“洛川,你确定?”徐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若真如洛九川所言,药王谷的根基正在被无声无息地腐蚀!
“弟子确定!那气息虽微弱,但与腐心散同源,且能附着药材扩散!”洛九川语气斩钉截铁。
“好!好一个幽冥阁!好一个‘腐心之种’!”丹阳长老怒极反笑,“竟用如此歹毒手段!徐长老,立刻封锁侧殿药材院,所有近期经手的低级药材全部封存检验!接触过的人员一律隔离审查!”
命令迅速下达,药王谷再次风声鹤唳。侧殿药材院被彻底封锁,执法弟子如临大敌。很快,检验结果出来,证实了洛九川的猜测!一种从未见过的、能缓慢释放腐心散毒性的诡异孢子,被发现混杂在几种常见的晾晒药材中!而这些药材,已有部分被分发至各堂!
一场大规模的排查和净化行动立刻展开。所有可能被污染的药材被集中销毁,相关区域进行彻底清理,接触人员被隔离观察。所幸发现及时,尚未造成大面积中毒事件,但谷内人心再次浮动,恐慌的情绪悄然蔓延。
星辰殿内。
洛九川并未因立功而有丝毫喜悦,反而心情更加沉重。他坐在青玉莲台上,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划动。这次能发现“腐心之种”,带有一定的运气成分。若非恰好经过,若非那只焦躁的云翅鸟引起注意,恐怕这毒计还会潜伏更久,造成更大危害。
幽冥阁的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那星辰木匣指示的其他光点,又隐藏着怎样的危机?
他抬头望向殿顶星图,其中几颗辅星的光芒似乎比往日更加黯淡,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不能总是被动应对……”洛九川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必须主动做些什么,不仅要尽快清除体内剧毒,更要设法提升这星辰时序之道的威力,或许……能从中找到克制幽冥阁阴谋的关键。
他轻轻抚过怀中温热的时炉,一个念头逐渐清晰:是时候,尝试沟通那时炉内部的星云虚影了。虽然冒险,但或许是破局的关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