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门封印加固成功,陨星湖上空那令人心悸的幽冥死气被暂时压制,昊天宗上下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然而,祭星台上那场未遂的破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宗门高层激起了更深层的涟漪。
星枢殿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北辰真君端坐主位,面色阴沉如水。拙道人、枯木长老分坐两侧,烈阳长老却称病未至,只派了一名心腹执事旁听。洛九川作为关键当事人,也被允许列席。
“坤位祭坛的阵法反噬,绝非意外。”北辰真君的声音冰冷,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有人暗中出手,意图破坏封印加固,其心可诛!此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那名烈阳派系的执事立刻起身,躬身道:“宗主明鉴,坤位值守的张师弟修为扎实,忠心耿耿,绝无可能自毁阵法。或许是阵法运转过于剧烈,引动了地脉不稳,或是……某些外力干扰所致。”他说话时,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洛九川,意有所指。
拙道人冷哼一声:“地脉不稳?外力干扰?真是好借口!当时宗主神识笼罩全场,分明察觉到了一丝阴寒邪气!若非青霖道友及时援手,后果不堪设想!此事,必须严查到底,揪出内鬼!”
枯木长老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查,自然要查。但宗门正值多事之秋,玄天宗虎视眈眈,内部不宜大动干戈,以免人心惶惶,授人以柄。当务之急,是巩固封印成果,加强戒备。”
三方意见,代表了三种不同的立场。北辰真君要维护宗门权威和稳定,必须追查以示公正;拙道人嫉恶如仇,誓要清除隐患;而枯木长老则更倾向于维稳,避免内部撕裂。
洛九川冷眼旁观,心中了然。这不仅仅是追查破坏者的问题,更是宗门内部权力和路线的又一次激烈碰撞。烈阳长老避而不见,已是心虚的表现,但他势力根深蒂固,北辰真君投鼠忌器,枯木长老态度暧昧,追查之事恐怕很难有明确结果。
果然,经过一番争论,最终北辰真君做出了决断:“传令戒律堂,暗中调查坤位值守弟子及当日附近所有人员行踪,但有嫌疑,一律隔离审查。对外暂不声张,以免引起恐慌。另,星门封印虽已加固,但需长期维护,着守拙一脉牵头,成立‘星门司’,专职负责星门日常监护与阵法维护,洛九川擢升为司内执事,参与核心事务。”
这个决定,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意味深长。追查雷声大雨点小,给了烈阳派系喘息之机。但成立星门司并由守拙一脉主导,等于将星门的实际控制权部分交给了主张封印的一方,洛九川的晋升更是明确了他的价值和在宗门中的地位。这是一种平衡,也是一种警告。
会议散去,洛九川与拙道人并肩而行。
“宗主还是心存顾忌啊。”拙道人叹了口气,“烈阳经营多年,党羽遍布,牵一发而动全身。除非拿到铁证,否则难以动其根本。”
洛九川点点头:“晚辈明白。不过,经此一事,烈阳长老一派想必会更加忌惮,短期内应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破坏。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进一步巩固星门司,并借助星图,更深层次地了解星门奥秘。”
“你说得对。”拙道人眼中闪过精光,“星门司是个契机。我们要将星门牢牢掌控在手中,绝不能让启门派的阴谋得逞!”
接下来的日子,昊天宗表面恢复了平静,但暗地里的较量从未停止。
星门司正式成立,设在陨星湖畔一座新建的阁楼“观星阁”内。拙道人兼任司主,洛九川作为首席执事,实际负责日常事务,另有十余名经过严格筛选、忠诚可靠的筑基、金丹弟子加入。苏半夏也因其精湛丹术和对幽冥之气的独特感应,被特聘为司内丹师。
洛九川利用星图,开始系统地研究星门的运行规律和封印结构。他发现,星门并非死物,而是一个极其复杂、不断与周天星辰和未知空间产生共鸣的活性能量体。加固封印只是治标,真正要解决隐患,可能需要彻底理解其运作机制,甚至找到当年璇玑宗设立星门的真正目的。
与此同时,宗门内的暗流依旧涌动。
烈阳长老一脉虽然暂时蛰伏,但小动作不断。星门司的物资调配时常受到刁难和拖延;一些中立派的长老和弟子受到拉拢或施压;关于洛九川“来历不明”、“身怀异宝恐引灾祸”的流言再次悄然传播。
这一日,洛九川正在观星阁内推演星图,一名守拙一脉的弟子匆匆进来,面色愤懑:“洛师兄,我们申请调拨的一批‘星辰砂’又被库房那边卡住了,说是库存不足,要优先供给炼器堂!”
星辰砂是维护星门阵法的重要材料,库房此举,明显是故意刁难。
洛九川眉头微蹙,尚未开口,一旁正在整理药材的苏半夏放下手中的玉盒,冷声道:“炼器堂近期并无大型炼制任务,何来优先一说?分明是有人从中作梗!我去找库房执事理论!”
“半夏,且慢。”洛九川叫住了她,摇了摇头,“此时去理论,正中他们下怀,只会引发无谓的争吵,让宗主为难。”
他沉吟片刻,对那弟子道:“你去回复库房,就说星辰砂暂缓,我们先用司内库存的‘星辉石’替代。另外,将此事如实记录在案,呈报拙司主即可。”
弟子领命而去。苏半夏不解:“九川,我们一再退让,岂不是让他们觉得我们好欺负?”
洛九川走到窗边,望着波光粼粼的陨星湖,淡淡道:“匹夫之勇,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守护星门,而不是陷入内斗消耗。烈阳长老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心虚和焦急。我们在积蓄力量,他们何尝不是在等待时机?现在比拼的,是耐心和定力。”
他转过身,看着苏半夏,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况且,我们并非没有反击之力。星门司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们的最大制约。只要我们牢牢掌握着星门的奥秘和维护权,他们就无法轻举妄动。而时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玄天宗和幽冥的威胁迫在眉睫,宗主和越来越多的人会看清,谁才是真正为宗门、为苍生着想的人。”
苏半夏闻言,若有所思,心中的愤懑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信心。她看着洛九川越发成熟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自豪。眼前的男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她庇护的少年,而是真正成长为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胸怀大局的强者。
就在此时,阁外传来脚步声,拙道人迈步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九川,刚收到青霞宗密讯。”他递过一枚玉简,“玄天宗那边,有动静了。他们似乎在秘密调动人手,目标……很可能还是黑风山脉,或者……另有图谋。”
洛九川接过玉简,神识沉入,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外部的威胁从未消失,内部的暗流愈发汹涌。在这巨大的漩涡中,每个人都在根据自己的立场和欲望做出选择。而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