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松的话让陆小凤脸上的苦笑更浓。
“你们若真是那种淡泊名利、不同世事的隐士,又怎么会加入西方魔教,甘为长老?”
“你们为的,无非也是那教主之位。之前死在关内的玉天宝,恐怕也是你们的手笔吧?”
枯竹冷冷接口,杀意毫不掩饰:“你这么聪明,就该知道,有些事即便看透了,也不该说出来!”
陆小凤摊了摊手,神情反倒放松下来:“不论我说不说,今天都难逃一死,不是吗?”
“因为你们要拿着那块‘罗刹牌’回去继承教主之位,而我,恰恰是亲眼见过、并且知道那块牌子是假货的人。”
长街之上,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呼啸的寒风卷过街角的呜咽声。
孤松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淡淡道:“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你可以逃,现在就开始。”
“只要你能从我们二人手中逃得了,我们就永远不会再找你麻烦。”
陆小凤忽然笑了起来,但这次不再是苦笑,他笑得很开怀,甚至带着几分戏谑:“错了,你们错了。”
孤松和枯竹微微一怔,诧异地看向他。
他们二人的站位看似随意,实则如同两把无形的钳子,一左一右,已牢牢锁死了陆小凤所有可能的退路。
以陆小凤的轻功,想从他们两位无上大宗师的联手封锁下逃脱,无异于痴人说梦。
陆小凤看着他们,慢悠悠地说道:“我是一个聪明人,这一生已经有六十多次差点死掉,但我一直都没有死,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孤松眯起了眼睛,枯竹的掌力已在暗中凝聚。
陆小凤笑道:“因为我知道,当敌人要二打一,施展精妙合击的时候,我绝不会傻到真的去一挑二。”
他顿了顿,笑容愈发灿烂。
“难道我陆小凤,就不会找帮手的吗?”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孤松和枯竹骤然发现,四周不知何时竟弥漫起了一层薄薄的、诡异的雾气。
雾气缭绕的长街尽头,一道挺拔的身影,如同凭空出现般,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一袭青色道袍在夜雾与月光下纤尘不染,面容俊朗,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威严。
他就那样站着,却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中心,不容丝毫挑衅。
孤松的瞳孔猛地收缩,干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珠光宝气阁大老板,岳再兴!”
岳再兴目光淡然,扫过严阵以待的岁寒二老,最终落在略显狼狈却笑容轻松的陆小凤身上,缓缓颔首:
“不错。”
孤松与枯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钉在那一袭青衫之上。
他们当然听说过“岳再兴”这三个字在北方江湖的分量。
尽管不知晓其青龙会大龙首的真实身份,但珠光宝气阁前,此人以一双肉拳杀得北方群雄丧胆、血流成河的骇人战绩,早已传遍天下。
这等人物,绝非易与之辈!
更让他们心头凛然的是,此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到的?
以他们二人无上大宗师的灵觉,竟对岳再兴的靠近毫无所觉,仿佛他是融入了这夜色与雾气本身,无声无息,直至现身眼前!
这份轻功,这份对气息的掌控,已臻至鬼神莫测之境。
眼见强援突至,陆小凤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那熟悉的、带着几分痞气的得意笑容又重新挂回了脸上。
在这盘错综复杂、人人自以为执棋的乱局中,他这颗看似被各方摆布的“棋子”,偏偏找来了一个足以掀翻整个棋盘的帮手!
他毫不顾忌形象,一条手臂大大咧咧地搭在岳再兴的肩膀上,冲着面色凝重的孤松与枯竹扬了扬下巴:
“怎么样?”
“现在形势逆转了。”
“我陆小凤大人有大量,也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学着方才孤松的语气,拖长了调子。
“只要你们能从我家老岳的手底下逃出生天,我陆小凤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找你们麻烦!”
“如何?”
岳再兴任由他搭着肩膀,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并未言语。
孤松那张枯瘦的老脸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陆小凤这轻佻的态度,无疑是对他们二人最大的侮辱!
“你把我们当什么?!”
他厉声喝道,浑浊的眼眸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视线死死锁定岳再兴。
“听说你岳老板常年佩剑,却从未有人见过你出剑。”
岳再兴目光平静,声音透过微凉的夜雾传来,不带丝毫烟火气:“不错。因为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值得我出剑。”
“狂妄!”
孤松须发皆张,枯竹亦是面色铁青!
他们乃是威震西域、隐居昆仑数十载的无上大宗师,何曾受过如此轻视?
“狂妄”二字的尾音尚在空气中震颤,两道凌厉无匹的剑意已冲天而起!
孤松与枯竹,这两位相伴数十载、心意早已相通如一的魔教长老,在这一刻将自身修为提升至巅峰!
他们没有丝毫保留,因为面对岳再兴,任何试探都是徒劳,甚至是致命的!
孤松的剑,古朴沉重,剑势起处,恍若昆仑孤峰之上,万古不化的积雪携着崩天之势倾泻而下,剑气森寒彻骨,所过之处,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细密的冰晶,簌簌落下!
这一剑,蕴含着极致的内敛与压迫,仿佛能冻结人的血液与灵魂。
枯竹的剑,则轻灵刁钻,剑光闪烁间,如同竹影摇曳,看似疏落,实则暗藏无限杀机,剑气嗤嗤作响,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专攻人周身要害与气脉节点,阴毒狠辣,防不胜防。
这两剑,一刚一柔,一阴一阳,一沉重一轻灵,此刻双剑合璧,剑气交织,竟形成了一张完美无缺、毫无破绽的死亡之网!
剑网笼罩之下,空间仿佛都被切割、凝固,凌厉的剑压让站在一旁的陆小凤都感到呼吸一窒,肌肤生寒,不得不运功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