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洛景权怔忡片刻,忽又忆起昨夜云上天街那惊鸿一瞥——阮轻舞独立灯火阑珊处,风华竟比九天明月更璀璨。
“她已堪称人间绝色,难道还不足以令那二人倾心相争?”
即便他阅尽六界美人,也无一能及她分毫。若非谢云止与风烬早已明示对这位南域明月势在必得,他早已出手将她夺回妖宫。
他炽热而贪婪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流连于阮轻舞周身,如影附骨,毫不掩饰那份侵占的欲望。
阮轻舞蓦然侧首,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觊觎。她眸色一寒,倏然拂袖。
一道凝着凛冽剑意的灵力破空而出,宛若无形掌风,精准而凌厉地掴在洛景权脸上!
“啪——”
清亮的击声荡开,刹那间万籁俱寂。
“若再敢以此等目光视我。”
她声线清冷如冰裂雪崩,字字浸着凛然之怒。
“下一次……便不止是一记耳光这般简单。”
她端坐云台,衣袂如凝月华,目光垂落似神女临世,降下天罚。
“你——大胆!”
妖王洛景权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向阮轻舞。
火辣辣的痛感还留在颊边,而更灼人的是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惊诧、玩味、甚至带着几分讥诮。
这一刻,他只觉得颜面尽失,仿佛被当众剥光了衣袍。
“朕看,大胆的是你!”
人皇裴清衍骤然起身,声如寒铁相击,眼中怒意汹涌。
“谁准你用那般眼神玷污她?你也配?”
他视若珍宝的小凤凰,岂容这等风流成性的妖王觊觎?
裴清衍周身剑气凛然,宛如一柄即将出鞘斩天的神兵,凌厉的威压直逼洛景权。
“人皇陛下,莫要欺人太甚!本王不过多看了一眼,何至于此?”
洛景权又恼又憋屈,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
“她竟直接动手——难道他谢云止抱得、亲得,本王连看都看不得?”
“呵。”
魔尊紫夜宸轻轻按住欲要起身的弟弟,紫眸幽冷地瞥向妖王,唇边笑意如刃:
“若你真做了什么……此刻还能坐在这里说话?”
他语声渐沉,一字一句皆如冰锥:
“你不过是妖王,并非妖神。有些界限,最好看清。”
而云端之上,谢云止银灰色的眼眸早已结满寒霜。
他并未开口,只微微抬起指尖——霎时间,整片天衍广场的空气骤然凝滞,仿佛连时光都在天帝的怒意中冻结。
“妖王。”
终于,他吐出二字,声音不大,却似九天玄冰轰然坠地,砸得所有人心头一颤:
“你的眼睛,若不想要,本尊可以替你废了。”
一旁的鬼帝风烬竟也轻笑出声。
他把玩着指尖跳跃的一簇红莲业火,慵懒接话:
“巧了,本帝最近正缺一盏妖瞳炼灯。要不……你现在就捐了?”
业火摇曳,映得他笑颜如魇,邪气凛然。
灵帝眸光微敛,朝着身侧的海皇月沉璧轻轻摇头,袖口之下,星盘无声流转,泛着泠泠寒光,似有星辰暗涌,却终究未发一言。
他们兄弟若是想算计什么人,何必打草惊蛇。
场中气氛已然绷紧如弦,硝烟暗起,一触即发。
天剑阁主苏衔酒缓步走出,手持一柄玄木签筒,这一次,筒中仅余两签——一属灵界,一属妖界。
随着两界之主抽签完毕,苏衔酒公布了结果。
“今日出题者,为妖王洛景权。”
他声如金玉,清晰传遍四方。
洛景权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阴柔的冷笑。
方才阮轻舞当众掌掴之辱,他岂能甘休?
他定要借此机会,将她自云端拽落,践入尘泥!
她当真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可以一直高居金鳞榜之首?
“修行之人,岂可只恃武力?”
他扬声开口,语带讥诮。
“今日比试——炼丹!”
“限时半日,于现场独立炼制一丹,以品阶最高者为胜。”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定在阮轻舞清冷的面容上,笑意愈深:
“丹鼎自备,药材自筹,不得求助外援。”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绝大多数新生皆非炼丹师,又何曾随身携带丹鼎与珍稀药材?
一时间人人色变,议论纷纷。
“听闻狐族那位小公主深谙丹道……妖王此举,未免太过卑劣!”
“她定然早知试题,早有准备,这哪还是比试?分明是局!”
“原以为鬼帝已算狡诈,没想到妖王更奸猾……”
“我连药草都认不全,还炼什么丹?直接弃权罢了。”
这一届新生大比,门槛之高可谓空前。
天剑阁中以剑为命的弟子们,十之八九连药鼎都未曾亲手摸过,唯有极少数兼修丹道的剑修,才从储物戒中勉力召出略显笨重的鼎器。
“炼丹?这什么玩意儿!本殿下怎么会这种细致活?”
紫夜冥瞪大眼睛,几乎要跳起来,一脸“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身旁的司离也怔住了,银睫轻颤,无奈摇头:“我只会驭水,不擅控火……更别说炼丹了。”
紫夜冥扭头望向静立一旁的月沉璧,眼中写满期待:“潮笙!你肯定行的吧?你什么都会!”
月沉璧轻轻一叹,如玉的面容浮起一丝苦笑:“丹道之术,恰非我所长。”
即便从容如他,此刻也难得露出一抹无言。
妖王这一题,明摆着是要将绝大多数人拦在门外。
果然,六界使者中,超过一半当即摇头弃权。
最终唯有天族太子玉无心与妖神殿使者凤九霄从容出列,显然早有准备。
“请通晓丹道之新生,登天衍台开鼎炼丹。”
天剑阁主苏衔酒声如钟鸣,广袖一挥:“比试——开始!”
明知是局,却无人能驳。
规则之下,技不如人,只能认栽。
唯见焚丹殿的几位新生相视一笑,眼中难掩兴奋。
蛰伏多时,终于等来属于他们的时机。
“太好了!父王果真最疼我!”
洛樱霜笑靥如花,欣喜地取出早已备好的青铜炼丹鼎,轻快地跃至天衍广场中央。
她将妖王昨夜特意交付的诸多灵药一一陈列,姿态从容,俨然胜券在握。
然而下一刻,全场忽然静了一瞬。
只见阮轻舞衣袂翩然,如月落云台,竟也轻缓降于广场之上。
“她不是剑神吗?怎也通丹道?”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指尖灵光微漾,一尊流光璀璨的凤凰药鼎浮现身前。
紧接着,一株株灵气缭绕、珍稀罕见的顶级灵药依次悬浮而起:
霜天灵髓如冰魄凝辉,补天石溢彩流光,九品紫芝氤氲紫气,雪骨参剔透如玉,水云果朦胧似梦,醉龙草幽香浮动……
每一株现世,皆引来一片倒抽冷气之声。
文渊阁几位殿主呼吸急促,几乎要站起身来:
“这灵韵……闻所未闻!”
“这些莫非都是神品药材?!”
“还有那尊药鼎,绝非俗物!”
议论未休,忽见凤九霄手掌轻抬,一缕凤凰涅盘真火跃然指尖。
顷刻之间——
“嗤——”
全场炼丹师手中的灵火尽数熄灭,连洛樱霜那缕娇艳的狐火也只来得及挣扎一瞬,便化作青烟消散。
她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一股宛若来自太古的火焰威压弥漫全场,灼烈、尊贵、令万火臣服。
原本信心满满的炼丹师们此刻面如土色,几乎欲哭无泪。
他们鼎已热、药已备,可在这涅盘真火的绝对压制下,竟无一丝火焰敢抬头!
“凤殿下……这是要以一火镇全场啊!”
妖神殿一众少主纷纷惊叹,望向凤九霄的目光中尽是狂热与崇拜。
玉无瑕原本跃动的灵火早已偃旗息鼓,任凭她如何催动都再无回应。
全场唯有天族太子玉无心指间那道明烈的金色符火,仍在涅盘真火的威压下顽强燃烧,艰难地维持着药鼎的温度。
“怎么办?他的火焰压得所有人的灵火都动弹不得,姐姐该怎么办呀?”
洛星野急得几乎要站起来,雪白的狐耳不安地抖动。
兰殊轻轻按住他的肩,语气依旧平静却难掩赞叹:“凤殿下丹道造诣极深,此次第一,恐非他莫属。”
他微微一顿,目光落向广场中央:“除非……你姐姐的灵火,能抗衡这涅盘真火。”
话音未落,只见阮轻舞指尖倏然跃起一簇雪色莲焰!
一股清寒彻骨却又雍容磅礴的威压骤然荡开,玉无心那缕苦苦支撑的金色符火“嗤”地应声而灭,连挣扎都未曾有。
玉无心动作一滞,幽幽抬眼望向阮轻舞,那目光复杂得像藏了千言万语——她的火,竟比凤九霄的还要霸道。
“雪寒太子,实在抱歉。”
阮轻舞浅笑盈盈,掌心那团冰晶般的火焰剔透生辉。
“我们家小雪初来乍到,还不太懂收敛脾气。”
“天火?!那是天火!”
台下惊呼如潮水般涌起,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于那团雪焰。
“我是不是眼花了……她竟收服了天火?!”
“是净世雪焰!古籍中记载的至高天火之一!”
玉无心沉默片刻,袖中倏地飞出数道金纹符箓,环绕其身流转不息,结成一道璀璨屏障,终于将外界火焰威压隔绝在外。
他再度凝神,符火重燃。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各显神通布下结界,广场之上灵光频现,炼丹总算得以继续。
而阮轻舞已从容抬手,净世雪焰如活物般缠绕而上,将她身前悬浮的诸般神药逐一包裹淬炼。
银发随风飞舞,动作行云流水,精准写意,俨然大家风范。
焚丹殿的几位长老与炼丹师们早已看得目不转睛,惊叹连连:
“不愧是药神唯一的亲传弟子!”
“光顾着敬她剑道无双,竟忘了她师承何处!”
“真期待啊……不知她此次能炼出几星灵丹?”
“阮阮……这也太厉害了吧!”
紫夜冥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拽了拽身旁月沉璧的衣袖,一双紫瞳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崇拜。
月沉璧唇角含笑,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广场中央那道专注的身影,轻声道:
“她本就是如此……似皎月映千江,无所不照,无所不能。”
另一侧的司离更是眸漾星辉,不自觉地向前倾身,喃喃低语:
“主人……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是您不会的?”
他话音里浸满惊叹,更藏着一份难以言喻的骄傲——仿佛她的光芒,也一并照亮了他心底最深的仰望。
“小月亮,她还真会炼丹呀。”
魔尊紫夜宸凝望着她专注的侧影,忽然想起怀中那袋她亲手所赠的灵丹,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份温润。
他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