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指了指自己。
“我报的警。”
他又指了指地上的陈满仓。
“他闯进我的工厂，寻衅滋事，并且先动手攻击我。”
“我反击了。”
周楚的坦诚，让警察都愣了一下。
他身后的同事立刻开始向周围的工人取证，那些工人畏惧地看了周楚一眼。
但在警察面前，还是将事实说了出来。
所有人的证词都指向一个事实——
陈满仓寻衅、伤人在先。
为首的警察听完简报，又看了看周围被破坏的痕迹，对周楚的观感发生了些许变化。
“周先生是吧？这案子事实很清楚，是对方寻衅滋事，你属于正当防卫。”
他语气公事公办。
“至于防卫是否过当，需要等伤情鉴定结果。不过你放心，我们会依法处理。”
躺在地上的陈满仓听到这话，一口气没上来，气得浑身发抖。
赔偿？
他被打成这样，听这意思，最后可能还要他赔偿？
“唔……警察……他……他打人……”陈满仓挣扎着控诉，但没人听得懂。
两名警察上前，一左一右将他从地上架起。
“有什么话，回局里慢慢说。”
陈满仓被拖着往外走，经过周楚身边时。
他用尽全身力气，转过头，用那双恶毒的眼睛死死地剜了周楚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说：我记住你了，这事没完。
周楚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为首的警察走到周楚面前，公事公办地开口。
“周先生，按照规定，你也需要跟我们回去一趟，做个笔录。”
“没问题。”
周楚点头。
他转身看向吴一鸣。
“老吴，这里交给你。把损失清单整理好，交给我的律师。”
“明天市营店开业，我可能赶不回来，你多盯着点。”
吴一鸣重重地点头，脸上满是郑重。
“老板您放心！”
“工厂和新店，有我！”
周楚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警察向外走去。
警车载着施暴者与受害者，一前一后，离开了工厂。
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倒退的夜景，周楚的心情却出奇地畅快。
积压在心底多年的那点阴霾，仿佛随着刚才那几拳，彻底烟消云散。
他甚至有些期待。
当陈茜知道她那个引以为傲的爹，因为跑到自己工厂闹事被打。
最后还要赔偿一大笔钱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一定，很精彩。
夜色渐深。
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大平层，一室通明。
慕容千雪穿着真丝睡袍，赤足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手机被她死死攥在掌心。
屏幕的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聊天界面上，最后一条消息是她一小时前发的。
“你到家了吗？”
没有回复。
屏幕往上滑，是一连串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和未读提示。
“在忙吗？”
“怎么不回我电话？”
“周楚，你看到消息回我一下，我有点担心。”
她拨出的三个电话，尽数石沉大海，只剩下系统冰冷的女声。
慕容千雪的心，正随着客厅欧式摆钟的每一记“滴答”声，不断下坠。
她知道周楚今晚要去工厂。
可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按照他的习惯，事情一结束，他一定会给自己打电话报平安。
这是他们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
如今，默契被打破，只剩下死寂。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流光溢彩，此刻却只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不行。
不能再等了。
慕容千雪转身走进浴室，拧开了花洒。
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心头的焦躁反而愈演愈烈。
她闭上眼，水珠顺着长长的睫毛滑落。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
或许是手机摔坏了，又或者，是在跟老吴他们喝酒庆祝，没看手机。
对，一定是这样。
她如此安慰自己，可那颗悬着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越收越紧。
………………
另一边。
一辆黑色奔驰平稳地行驶在前往市局的路上。
开车的吴一鸣，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后视镜。
后座上，自家老板闭目养神，面色平静，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的人根本不是他。
吴一鸣心中，敬佩与担忧交织。
就在这时，副驾驶位上，一阵急促的震动声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是老板的手机。
吴一鸣顺手拿过，屏幕赫然亮着。
来电显示——“宝宝”。
吴一鸣手一抖，手机差点飞出去。
这称呼……要命了。
他哪敢接，只能眼睁睁看着电话震动到自动挂断。
可没过几秒，屏幕再次亮起。
微信消息的弹窗一条接一条地蹦了出来。
【宝宝：周楚！你人呢！再不回消息我就要报警了！】
【宝宝：你是不是出事了？回我句话啊！】
消息上方那个鲜红的“99+”角标，像一根针，刺得吴一鸣眼皮狂跳。
我的天。
老板这是失联了多久，把未来的老板娘急成了这样！
吴一鸣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完全可以想象，等老板出来，发现自己让老板娘如此担惊受怕，那后果…………
他不敢想。
“老板……老板？”
吴一鸣试探着叫了两声。
后座的周楚呼吸平稳，毫无反应。
吴一鸣一咬牙，一跺脚，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将车在路边停稳，掏出自己的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他从不敢轻易拨打的号码。
备注是“慕容小姐”。
当初老板让他存下这个号码时，他还纳闷。
现在看来，老板简直是神机妙算，给自己留了条活路！
吴一鸣拨通了电话。
………………
浴室里水声哗哗。
慕容千雪刚冲完头发，正要关水，客厅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她身体一僵。
是周楚吗？！
她甚至来不及擦干身上的水珠，裹上一条浴巾就冲了出去。
茶几上，亮起的屏幕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
一瞬间的狂喜，化为巨大的失落。
她本想直接挂断，但冥冥之中，手指却按下了接听键。
“喂？”
她的声音带着刚出浴的沙哑，还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局促不安的男人声音。
“喂，您好，请问是慕容千雪小姐吗？”
“我是。”
“您好您好！我是吴一鸣，周……周总的助理。”
吴一鸣？
慕容千雪的脑子飞速转动，她听周楚提过，这是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她的声音瞬间绷紧：“周楚呢？他手机为什么打不通？他和你在一起？”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炮弹，砸得吴一鸣头皮发麻。
“慕容小姐，您先别急，别急！”
吴一鸣连忙解释。
“老板他……他没事，就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