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痛感顺着指尖爬上来，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民政局门口的台阶上，柳玉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知意啊，不是婶婶逼你。”
柳玉茹的声音裹着蜜糖似的虚伪，手里还晃着那份拟好的婚约。
“张少那边已经等急了，你要是不嫁，这沈家祖宅……”
“婶婶！”沈知意猛地抬头，眼眶泛红却没掉泪，“张昊有暴力倾向，你明明知道！”
她还记得上周在商场，亲眼看见张昊把服务生推倒在地，就因为咖啡撒了半滴。
这样的人，嫁过去就是跳进火坑。
可柳玉茹只是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沈知意皱巴巴的衣角。
“暴力怎么了？张家家大业大，能让你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你爸走得早，你妈又没留下什么像样的东西，除了这祖宅，你还有什么？”
每句话都像针，扎进沈知意的心里。
父亲意外去世后，沈氏集团被叔叔沈万山接管，她这个正牌千金，早就成了他们眼里的累赘。
如今连最后一点念想——母亲留下的祖宅，他们都要夺走。
“要么今天跟张昊领证，要么签字把祖宅过户给你叔叔。”
柳玉茹把笔和协议塞到她手里，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
“给你十分钟，想清楚。”
说完，柳玉茹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树荫下，跟沈万山打电话报信，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沈知意攥着那支冰凉的笔，指节泛白。
嫁张昊，是地狱。
签协议，也是地狱。
难道就没有别的路了吗？
她漫无目的地抬头，目光忽然落在民政局门口的花坛边。
那里蹲着个男人。
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黑色t恤勾勒出紧实的肩背线条。
他手里拿着个旧怀表，指尖灵巧地拆解着零件，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双手很好看。
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却稳得惊人，连最小的齿轮都能精准捏起。
沈知意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野草似的窜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把鞋议揉成一团塞进包里，快步朝男人走过去。
直到站在他面前，她才发现男人比她想象中高得多。
将近一米九的个子，站起身时带着股无形的压迫感。
他抬眼看过来，眼神冷冽，像淬了冰。
“有事？”
男人的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目光却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
沈知意的手心全是汗，她咬了咬牙，像是破釜沉舟般开口：
“先生，你能跟我结婚吗？”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这话说得太荒唐，太突兀。
男人显然也没料到，挑了挑眉，手里还捏着那枚刚修好的怀表齿轮。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沈知意急忙点头，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颤，“我被亲戚逼婚，他们要抢我家的房子，我不能嫁那个有暴力倾向的人……”
她语速飞快地说着，眼睛紧紧盯着男人，生怕他直接拒绝。
“我不需要你负责什么，就是领个证，等我把事情解决了，我们就离婚，我可以给你补偿，多少钱都行！”
男人沉默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很锐利，像是能看穿她所有的窘迫和绝望。
沈知意的心跳越来越快，指尖都在发烫。
她知道这很离谱，一个陌生人怎么可能随便跟人结婚？
就在她快要放弃，准备转身接受命运时，男人忽然开口了。
“好。”
一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重砸在沈知意的心上。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你同意了？”
男人把怀表零件放回工具盒里，动作依旧沉稳。
“嗯。”
他弯腰收拾东西，沈知意才注意到他的工具盒很旧，却收拾得一丝不苟，每样工具都有固定的位置。
“为什么？”沈知意忍不住问。
她想不通，一个看起来如此冷静自持的人，会答应这种荒唐的请求。
男人站起身，把工具盒挎在肩上，看了她一眼：“正好，我也需要个结婚证。”
这个理由太过模糊，沈知意却不敢再追问。
她怕再问下去，他会反悔。
“那……那我们现在就去领证？”她小心翼翼地问。
男人点头，率先朝民政局门口走。
沈知意连忙跟上，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里还是像揣着只兔子。
走到门口时，柳玉茹正好打完电话，看见沈知意跟一个陌生男人走在一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沈知意！你干什么？张昊马上就到了！”
沈知意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柳玉茹，第一次没有退缩。
“婶婶，我不嫁张昊了。”
“你说什么？”柳玉茹快步走过来，伸手就要抓她的胳膊，“你敢！祖宅你不想要了？”
男人忽然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沈知意身前。
他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柳玉茹一眼。
那眼神太冷，带着股慑人的气势，柳玉茹的手僵在半空，竟然不敢再动。
“她不想嫁，你逼也没用。”男人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柳玉茹气得脸色发青：“你是谁啊？这是我们沈家的家事，跟你没关系！”
“很快就有关系了。”男人说完，拉着沈知意的手腕，走进了民政局。
沈知意的手腕被他握着，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量。
她回头看了一眼柳玉茹气急败坏的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民政局里人不多，两人走到咨询台。
工作人员看着他们，有些惊讶：“两位是来领证的？”
沈知意点头，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身份证。
男人已经先一步把自己的身份证递了过去。
“陆衍。”工作人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又看了看沈知意，“沈知意？好，填一下表格。”
沈知意接过表格，指尖还有些发颤。
她偷偷看了眼身边的陆衍，他正认真地填着表格，字迹工整有力，跟他冷硬的外表不太一样。
“你……你叫陆衍？”她小声问。
“嗯。”陆衍头也没抬。
“你是做什么的啊？”她又问，想多了解一点这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人。
“修东西的。”
简单三个字，没再多说。
沈知意识趣地闭上嘴，专心填表格。
填完表格，拍合照。
摄影师让他们靠近一点，沈知意有些拘谨，陆衍却很自然地抬手，轻轻扶在她的后背。
他的动作很轻，没有逾越，却让她瞬间放松下来。
相机快门按下的瞬间，沈知意看着镜头，忽然笑了。
那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拿到红本本的时候，沈知意还觉得像在做梦。
红色的本子，烫着金色的字，上面贴着他们的合照，写着他们的名字。
她和陆衍，从陌生人，变成了法律上的夫妻。
走出民政局，柳玉茹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回去跟沈万山告状了。
沈知意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陆衍：“谢谢你，陆衍。”
陆衍接过她递过来的红本本，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不用谢。”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地址。”
“啊？”沈知意没反应过来。
“你家的地址，我总得知道住哪。”
沈知意这才想起，他们现在是“夫妻”，他至少得有个地方住。
“哦，好，我家在老城区的沈家巷，就是……就是祖宅。”她报了地址，又连忙说，“你放心，我会给你收拾出房间，我们分开住。”
陆衍点头，没意见。
“我还有点事，先去处理一下。”陆衍看了眼手机，“晚上我过去。”
“好。”沈知意点头。
陆衍转身要走，又忽然停下，回头看她。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领口，那里别着一枚小小的珍珠纽扣，快要掉了。
他伸手，指尖轻轻捏住那枚纽扣，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她。
“这个快掉了，回去缝一下。”
说完，他才转身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沈知意摸了摸那枚纽扣，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红本本，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陆衍为什么会同意跟她闪婚。
但至少现在，她不用嫁张昊，祖宅也暂时保住了。
她握紧红本本，转身朝祖宅的方向走去。
阳光洒在她身上，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只是她不知道，晚上陆衍过来时，还会给她带来更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而那枚小小的珍珠纽扣，后来成了他们之间，第一个温暖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