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4层的冷气像冰碴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林劫贴在走廊的阴影里，指尖捏着一件叠得整齐的黑色夜行衣——这是小马的朋友刚才塞给他的，布料粗糙却结实，是锈带黑市特有的防红外材质，边缘还留着针线缝补的痕迹，针脚歪歪扭扭，像个刚学缝纫的人绣的。
“老鬼缝的。”男人刚才递给他时，声音压得很低，“他说这衣服能挡热成像，还能藏小物件，缝补的地方留了暗兜，放U盘刚好。”
林劫的手指抚过那道缝补的痕迹，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机油味，和老鬼棚子里的味道一模一样。他能想象到，老鬼坐在帆布棚下，用缺了根食指的右手，一针一线地缝补这件衣服，眼神里藏着没说出口的期盼——期盼这件衣服能帮到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期盼有人能掀翻“蓬莱”的黑墙。
“谢谢老鬼……”他对着夜行衣小声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这件衣服不是普通的装备，是老鬼的心血，是锈带边缘人的勇气，是那些被系统抛弃的人，互相取暖的证明。
他没敢在走廊里多停留，猫着腰钻进旁边的杂物间——这里堆着废弃的实验器材，布满灰尘的试管和烧杯堆得像小山，正好能挡住监控的视线。他快速脱掉身上的铝箔保温服，把那件磨得发白的冲锋衣也脱了，只留下贴身的内衫，然后拿起夜行衣往身上套。
夜行衣的尺寸有点大，肩膀处空荡荡的，裤脚也长了一截，显然是老鬼按自己的尺寸做的，没来得及修改。林劫卷起裤脚，把多余的布料塞进靴子里，又用绳子在腰上缠了两圈，收紧衣服——虽然不太合身，但至少能保证行动方便。
他摸向缝补处的暗兜，果然是个小小的夹层，刚好能放下秦教授的U盘和小马朋友给的半块硬盘。他把两个U盘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拉上暗兜的拉链，指尖能摸到布料下坚硬的金属边缘，心里瞬间踏实了不少——这是他的命门，绝不能丢。
穿好夜行衣的瞬间，走廊里突然传来“嘀”的一声轻响——是监控摄像头转动的声音。林劫赶紧往实验器材堆后面缩，透过试管的缝隙往外看，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正缓缓扫过来，镜头的红光在墙壁上留下一道移动的光斑，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他屏住呼吸，心脏像要跳出来。这件防红外夜行衣能不能挡住监控？他没底，老鬼的手艺虽然靠谱，但“蓬莱”的设备都是军用级别的，万一失效了，他就成了走廊里最显眼的目标。
监控摄像头的光斑扫过他藏身的杂物间门口，停顿了两秒，又缓缓移开了。林劫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把夜行衣的内层浸湿了，贴在皮肤上冰凉。管用！老鬼的衣服真的能躲过监控！
他慢慢从器材堆后面走出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夜行衣的布料很透气，即使裹得严实也不闷，袖口和裤脚的松紧带能收紧，避免行动时发出声响。他摸了摸腰间的折叠刀，又检查了一下后领的微型摄像头——摄像头被夜行衣的衣领挡住，刚好能露出镜头，既能拍摄身后的情况，又不会被发现。
“该走了。”他对着空气嘀咕，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根据小马朋友给的布局图，实验室的核心区在走廊的尽头，门口有两个“清理者”守卫，手里拿着电击枪，每十分钟换一次岗，现在离下一次换岗还有三分钟。
他贴着墙壁，像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往走廊尽头移动。夜行衣的黑色和走廊的阴影完美融合，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里藏着一个人。他的脚步放得很轻，鞋底的防滑纹路踩在光滑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是他在龙穹做夜间维护时练出来的本事，那时候为了不打扰加班的同事，他能在满是设备的机房里走得像猫一样轻。
走到离实验室门口还有十米远的地方，他停了下来。两个“清理者”背对着他，站在实验室的电子门前，手里的电击枪闪着微弱的蓝光，身上的黑西装和他的夜行衣形成鲜明对比，像两尊冰冷的雕塑。
林劫的手慢慢摸向口袋里的信号干扰器——他需要在换岗的瞬间，干扰“清理者”的通讯设备，然后趁机溜进实验室。可就在这时，手腕上的信号接收器突然发出急促的“嘀嘀”声，屏幕上跳出红色预警：“检测到王浩的信号，距离50米，正朝实验室方向移动！”
王浩来了！林劫的心脏瞬间沉了下去。比他预想的早了整整一个小时！难道“蓬莱”提前了“彼岸花”的更新时间？还是秦教授那边出了什么事？
他赶紧缩回旁边的消防栓后面，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王浩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秦教授，您就别挣扎了，‘宗师’的优化需要您的授权，您配合一点，大家都省心。”
然后是秦教授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和林劫记忆中的温和截然不同：“王浩，你迟早会后悔的，用活人意识做模型，是在给自己掘墓！”
“后悔？”王浩嗤笑一声，“等‘宗师’优化完成，我就是新的授权者，到时候整个瀛海市的数据流都听我的，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林劫的后背瞬间凉了半截。秦教授的声音里没有了以前的坚定，反而带着一丝疲惫和绝望，难道小马朋友说的是真的？秦教授真的变了？还是他在故意演戏给王浩看？
他透过消防栓的缝隙往外看，看到王浩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正推着秦教授往前走。秦教授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头发花白，脸上有明显的伤痕，眼神却依旧明亮，像两簇没被浇灭的火。
“秦教授……”林劫的手指攥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夜行衣的布料里。老教授瘦了太多，比三年前苍老了不止十岁，那些伤痕是“蓬莱”的杰作，是他们逼迫秦教授合作的证据。
王浩和秦教授走到实验室门口，两个“清理者”立刻站直身体，对着王浩微微低头：“王主管。”
“开门。”王浩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卡片，插进电子门的卡槽里——是物理密钥！
电子门的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正在验证物理密钥……验证成功，请输入数字授权”。王浩转过身，对着秦教授冷笑：“秦教授，该您了。”
秦教授没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里满是抗拒。王浩的脸色沉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设备——是“宗师”的远程授权器！“您要是不配合，我就用这个强制调用您的授权，到时候‘清理者’会直接处理掉您的意识数据，您毕生的研究，就全白费了。”
秦教授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林劫的心脏也跟着揪紧了——他知道，秦教授毕生都在研究人工智能伦理，他的研究是为了让科技造福人类，不是为了帮“蓬莱”制造杀戮工具。王浩的威胁，正好戳中了老教授的软肋。
就在秦教授犹豫的瞬间，林劫突然看到，秦教授的眼神往他藏身的消防栓方向扫了一眼，飞快地眨了两下——这是三年前他们约定的“应急信号”，意思是“准备行动，我会配合”！
林劫的眼睛瞬间亮了。秦教授没变！他是在演戏！老教授一直在等他，等一个能里应外合的机会！
他握紧手里的信号干扰器，指尖放在开关上，眼睛死死盯着王浩的动作。秦教授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我输入授权可以，但你要保证，不伤害那些‘样本’的意识数据。”
“放心，只要您配合，一切好说。”王浩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把授权器收了起来。
秦教授走到电子门前，手指悬在输入面板上，停顿了两秒——这是在给林劫信号！林劫毫不犹豫地按下信号干扰器的开关！
“滋啦——”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响起。两个“清理者”的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噪音，手里的电击枪也闪了一下，失去了动力。王浩的脸色瞬间变了：“怎么回事？！”
就是现在！林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从消防栓后面冲了出去。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夜行衣的黑色在走廊里几乎看不见痕迹，等“清理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到了跟前，手里的折叠刀对着其中一个人的膝盖狠狠踹了过去！
“咔嚓”一声轻响，“清理者”惨叫着跪倒在地，手里的电击枪掉在地上。另一个“清理者”刚要弯腰去捡，林劫已经绕到他身后，手臂勒住他的脖子，膝盖顶住他的后背，用力一拧——“清理者”的身体软了下去，昏了过去。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秒。王浩吓得脸色惨白，后退了两步，指着林劫，声音发颤：“你……你是谁？！”
林劫没理他，快步走到秦教授身边，掏出折叠刀，割断绑着老教授手腕的绳子。秦教授的手腕被勒出了深深的红痕，皮肤磨得破了皮，渗着血珠。“秦教授，您没事吧？”林劫的声音有点发颤。
“没事，小林，你终于来了。”秦教授的眼睛红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欣慰，“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王浩趁机想要按下手里的授权器，秦教授眼疾手快，一把夺了过来，狠狠摔在地上。授权器“啪”的一声碎了，屏幕黑了下去。“王浩，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秦教授的声音冷得像冰。
王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转身就想跑。林劫早就料到他会逃跑，提前一步堵住了走廊的出口，夜行衣的黑色身影像一堵墙，挡住了他的去路。“想跑？”林劫的眼神冷得吓人，手里的折叠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王浩的后背贴在墙上，双腿发软，顺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别……别杀我，我知道‘宗师’的秘密，我能帮你们，我能帮你们摧毁‘彼岸花’数据库！”
林劫没说话，弯腰捡起地上的物理密钥——这是王浩掉在地上的，白色的卡片上印着龙穹的logo，还有“蓬莱授权”的字样。他把密钥揣进夜行衣的口袋里，走到王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实验室的门，怎么开？”
王浩颤抖着指向电子门：“秦教授……秦教授的授权已经输入了一半，只要再输入最后三位数字，就能打开。”
秦教授走到电子门前，快速在面板上输入了三个数字。电子门发出“嘀”的一声轻响，屏幕上显示“授权成功”，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明亮的实验室——无数台服务器整齐地排列着，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代码，正中央的巨大屏幕上，显示着“宗师”的核心界面，一串红色的数字正在不断跳动，像心脏的脉搏。
“这就是‘宗师’的核心实验室。”秦教授的声音沉了下来，“小雪的意识数据，就在最里面的07号服务器里。”
林劫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快步冲进实验室，眼神扫过一排排服务器，最后落在最里面的一台上——服务器的外壳上贴着“07”的标签，屏幕上显示着“意识数据存储中”的字样。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马的朋友跑了进来，脸色慌张：“不好了，‘清理者’的大部队来了，我们被包围了！”
林劫的后背瞬间凉了半截。他回头看了一眼秦教授，又看了一眼吓得发抖的王浩，最后看向那台07号服务器——他终于找到了小雪的意识数据，终于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可“清理者”的大部队来了，他们能活着出去吗？
他摸了摸身上的夜行衣，感受着暗兜里U盘的温度，又看了看秦教授坚定的眼神，心里的犹豫瞬间消失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从穿上这件夜行衣的那一刻起，从接过老鬼的期盼、小马的牺牲、老吴的命债那一刻起，他就只能往前走，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秦教授，您去导出小雪的数据。”林劫握紧手里的折叠刀，眼神变得决绝，“我来挡住他们。”
夜行衣的黑色在实验室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坚定。这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是复仇的铠甲，是救赎的旗帜，是那些被“蓬莱”伤害的人，最后的希望。林劫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很艰难，但他没得选，也不会退——为了小雪，为了秦教授，为了所有在黑暗中挣扎的人，他必须守住这里，直到把“宗师”的核心，彻底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