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日头正盛，像团滚烫的火球悬在京城东市的上空，把青石板路晒得发烫。
福安巷口挤满了围观百姓，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混着蝉鸣，却压不住一股隐隐的恐慌 —— 巷内三号院，也就是张记绸缎庄的后院，正被官府的玄色侍卫围着，朱红院门紧闭，只留一道缝隙，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
沈玥抱着雪影，刚走到巷口，就见楚云砚站在老槐树下等她。他穿着件藏青色暗纹常服，腰间玉带系得规整，手里还捏着卷案宗，墨玉腰牌垂在一侧，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卫凛站在他身侧，月白绸长衫的袖口挽着，手里拿着支笔和纸，显然是在记录线索，两人的脸色都带着几分凝重。
“沈姑娘来了。”
楚云砚看到她，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快步走上前，“里面就是案发现场，死者是张记绸缎庄的老板张万财，今早被伙计发现死在后院。”
沈玥点头，目光扫过巷口的围观人群 —— 百姓们脸上满是恐惧，有人捂着嘴小声说 “狐妖又杀人了”，有人则探头探脑想往巷里看，却被侍卫拦了回去。
她轻轻拍了拍雪影的头，低声道：“一会儿仔细闻闻，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雪影在她肩头蹭了蹭，冰蓝色的眼睛亮了亮，用兽语应道：“放心吧玥玥，我的鼻子比官府的狗还灵！”
卫凛上前一步，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帕子：“沈姑娘，案发现场地面有些杂乱，您若是要蹲下查看，用这个垫着，免得沾了灰尘。” 他想得周到，连细节都考虑到了。
沈玥接过帕子，跟着楚云砚和卫凛走进院门。
绸缎庄的后院不大，东侧摆着几口染缸，里面的染料早已凝固，泛着暗沉的颜色；西侧堆着几匹待染的白绸，被阳光晒得有些发脆；中间的空地上，用白布围着一块区域，仵作正蹲在白布旁，手里拿着根银针，仔细检查着什么。
京城知府王大人也在，他穿着件藏青色官袍，领口的补子有些歪斜，显然是匆忙赶来的，看到楚云砚和沈玥，连忙迎上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景王殿下，沈姑娘，您们可算来了！这案子太邪门了，三天死了两个人，都是脖子上有狐爪印，现场还有狐狸毛，百姓都说是‘狐妖’作祟，再查不出头绪，怕是要引起恐慌了！”
楚云砚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王大人先别急，让仵作说说尸检情况。”
仵作连忙站起身，他穿着件灰布短褂，手上戴着副旧手套，脸上满是困惑：“回王爷、知府大人、沈姑娘，死者张万财，年四十二，死因是喉咙被利爪抓伤，颈动脉破裂，失血过多而亡。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死者身上也没有挣扎的伤口，像是‘狐妖’突然出现，一击致命。”
他说着，掀开白布的一角 —— 死者张万财躺在地上，穿着件绸缎睡衣，领口敞开，脖子上三道深痕格外刺眼，痕迹呈尖爪状，边缘整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划开的；在他手边的地面上，还散落着几根白色的毛发，细若蚕丝，看起来与狐狸毛别无二致。
“您看这爪印，还有这毛发，跟三天前李屠户死时的痕迹一模一样。”
仵作指着那些痕迹，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卑职查了这么多年案子，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既没有目击者，也没有凶手留下的其他线索，除了‘狐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这么作案。”
王大人也跟着点头，脸上满是愁容：“是啊，李屠户死在自家肉铺后院，也是脖子上有狐爪印，现场有狐狸毛，连死亡时间都差不多，这不是狐妖作祟是什么？”
沈玥没有说话，她蹲下身，将卫凛给的帕子垫在膝头，指尖轻轻碰了碰死者脖子上的爪印边缘 —— 痕迹的深度几乎一致，没有丝毫偏差，边缘也异常规整，不像是动物爪子抓挠时会留下的杂乱痕迹。
“王大人，仵作先生，你们有没有见过真的狐狸爪印？”
沈玥抬起头，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笃定，“真狐狸的爪子有五趾，抓挠时会因为用力不均，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边缘也会有些毛糙；可您看这爪印，三道痕迹深浅一致，边缘光滑，更像是用某种模具硬生生印上去的，而不是抓出来的。”
仵作愣了愣，连忙蹲下身，仔细查看爪印：“沈姑娘这么一说，还真是！卑职之前只觉得像狐爪印，没仔细看深浅，现在一看，这痕迹确实太规整了，一点都不像是动物抓的！”
王大人也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脸上的困惑更浓了：“那…… 那这毛发呢？总不能也是假的吧？”
就在这时，雪影从沈玥肩头跳下来，轻盈地落在死者手边，低下头，用鼻子轻轻嗅了嗅那些白色毛发，然后抬起头，对着沈玥 “喵” 了两声，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不屑，用兽语说道：“玥玥，这毛是假的！是用白色丝线染的，还带着染料的味道，跟旁边染缸里的颜色差不多！”
沈玥摸了摸雪影的头，抬头对众人说：“雪影说，这些毛发是假的，是用白色丝线染成的，上面还沾着绸缎庄染缸里的染料味。”
“假的？！”
王大人惊呼出声，连忙让侍卫取来一根毛发，放在鼻尖闻了闻 —— 果然有股淡淡的染料味，与东侧染缸里的靛蓝色染料味道有些相似，只是更淡些，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到。
楚云砚的眼睛瞬间亮了，他蹲下身，仔细看着那些白色毛发，又看了看东侧的染缸和堆着的白绸，语气带着几分兴奋：“沈姑娘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用模具伪造狐爪印，用染过的丝线冒充狐狸毛，就是为了制造‘狐妖杀人’的假象，掩盖真正的杀人动机？”
“大概率是这样。”
沈玥点头，指尖划过地面的绸缎残片 —— 那是从死者睡衣上勾下来的，材质与西侧堆着的白绸一致，“死者是绸缎庄老板，常年与丝线、染料打交道，凶手用染过的丝线冒充狐狸毛，既方便获取材料，又不容易引起怀疑，显然是对绸缎庄的情况很熟悉的人。”
卫凛也立刻反应过来，拿起笔在纸上快速记录：“这么说来，凶手应该是死者的熟人，或者是在绸缎庄工作过的人 —— 既知道死者的作息时间（子时到丑时独自在后院），又能轻易拿到丝线、染料和制作模具的材料，还能在作案后不留痕迹地离开。”
仵作也补充道：“若是伪造痕迹，那凶手应该是先用某种方法让死者失去反抗能力（比如迷药），再用模具印上爪印，最后用利器划开喉咙，伪造成狐妖杀人的样子 ——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死者也没有挣扎伤口了！”
楚云砚站起身，目光扫过整个后院，语气变得坚定：“王大人，立刻让人排查绸缎庄的伙计、学徒，还有与死者有过恩怨的人 —— 尤其是最近离开绸缎庄的人，重点查他们是否有制作模具的工具，是否接触过染缸里的染料！”
“是！卑职这就去办！”
王大人连忙应下，之前的焦虑一扫而空，脸上露出几分振奋 —— 只要不是狐妖作祟，是人为作案，就总有迹可循！
沈玥也站起身，拍了拍膝头的灰尘，雪影重新跳回她的肩头，用兽语小声说：“玥玥，我就说有人装神弄鬼吧！现在找到线索了，很快就能抓到凶手了！”
沈玥笑着摸了摸它的头，心里也松了口气 —— 这是她与楚云砚的第一次正式合作，初步就识破了凶手的假象，不仅验证了自己的判断，也让楚云砚和王大人更信任她的能力。
楚云砚看着沈玥，语气里满是赞赏：“多亏了沈姑娘和雪影，不然我们还得被‘狐妖’的假象迷惑，走更多弯路。接下来排查嫌疑人，可能还需要雪影帮忙 —— 比如闻闻嫌疑人身上是否有染料味，或者接触过模具的味道。”
“没问题。”
沈玥点头，目光落在西侧的白绸上，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对了，王爷，凶手用的丝线是染过的，我们可以让染坊的师傅看看，这种白色丝线染的颜色，需要哪些染料配比，是否只有这家绸缎庄有这种配比 —— 说不定能缩小排查范围。”
“好主意！”
卫凛立刻附和，“我这就让人去请京城最好的染坊师傅过来，查看这些丝线的染料配比！”
午时的阳光依旧刺眼，却照得后院里的人心头亮堂了不少。
之前的恐慌被兴奋取代，侍卫们忙着排查嫌疑人，王大人去召集染坊师傅，卫凛在整理线索，整个后院都忙碌了起来。
沈玥抱着雪影，站在染缸旁，看着楚云砚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心里对他多了几分敬佩 —— 他不仅心思深沉，还能快速抓住线索，调动资源，确实是个难得的合作伙伴。
雪影在她肩头蹭了蹭，用兽语说：“玥玥，这个冷脸王爷还挺厉害的，跟你合作刚刚好！我们很快就能抓到凶手，让百姓们不用再害怕了！”
院墙上的藤蔓，洒在沈玥的浅灰色短褂上，泛着暖融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