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夜色已浓得化不开,京城知府衙门的朱红大门紧闭,门内却透着烛火的微光 —— 大堂里烛火摇曳,八根粗烛分列两侧,将 “明镜高悬” 的匾额照得格外醒目,匾额下的公案上摆着案宗、毛笔和一方惊堂木,角落的刑具架上,铁链、夹棍泛着冷硬的光,整个大堂弥漫着一股威严又肃穆的气息,连空气都像是凝住了。
刘三被两名衙役押着,踉踉跄跄地走进大堂。
他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原本酱紫色的绸缎短褂沾满了尘土和污渍,领口的金链子早已不见踪影,双手戴着厚重的镣铐,每走一步,镣铐与地面碰撞就发出 “哗啦哗啦” 的声响,像是在敲打着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涣散地扫过堂内的景象,看到公案后坐着的王大人,又看到站在一旁的楚云砚和沈玥,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脚步也顿住了。
“跪下!”
衙役低喝一声,按着刘三的肩膀,迫使他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却像是没感觉到疼,只是死死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王大人拿起公案上的惊堂木,“啪” 地一拍,声音在寂静的大堂里格外响亮,震得烛火都晃了晃:“刘三!你可知罪?!东市绸缎庄张万财之死,是不是你所为?!”
刘三的身子猛地一缩,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响,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他的手指紧紧抠着青石板的缝隙,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柴房的干草碎屑 —— 方才在赌坊看到狐狸皮外套和沾泥的鞋子时,他的心理防线就已松动,可真到了公堂之上,面对 “明镜高悬” 的匾额和王大人的威严,他还是忍不住想抓住最后一丝侥幸。
“大人…… 我…… 我没有……”
刘三的声音沙哑又结巴,头埋得更低了,“我只是跟张老板有债务纠纷,没…… 没杀他啊……”
“还敢狡辩!”
王大人冷笑一声,示意衙役将证物呈上来,“来人!把从赌坊搜出的狐狸皮外套、狐爪模具,还有沾着绸缎庄泥土的布鞋,都呈上来!”
两名衙役捧着证物盘走上前,盘子里的狐狸皮外套袖口还沾着暗沉的血迹,狐爪模具的 “爪子” 上残留着干涸的褐色痕迹,黑色布鞋的鞋底分明沾着掺了靛蓝色染料的泥土 —— 这些证物在烛火下格外刺眼,像一道道惊雷,劈在刘三的心上。
“刘三!你看清楚!”
王大人指着证物,声音陡然提高,“这外套上的血迹,经仵作查验,与张万财的血型一致;这狐爪模具,与张万财脖子上的伤痕完全吻合;这双布鞋的泥土,更是绸缎庄后院独有!你还敢说不是你所为?!”
刘三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头埋得几乎要碰到地面。
他偷偷抬眼,看到站在楚云砚身旁的沈玥怀里,那只灰色的小老鼠(绒绒)正用红宝石似的眼睛盯着他,脚边的雪白猫咪(雪影)也警惕地弓着背,像是能看穿他所有的谎言。
那一刻,他所有的侥幸都烟消云散了 —— 连动物都能找到他藏起来的证据,他再狡辩,也只是自欺欺人。
“我…… 我认……”
刘三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是我杀的…… 是我杀了张万财……”
大堂里一片寂静,只有刘三的哭声和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
王大人示意他继续说,衙役也松开了按在他肩上的手 —— 此刻的刘三,早已没了反抗的力气。
刘三抹了把眼泪,声音断断续续地说起了作案的经过:“三个月前,张万财在我赌坊赌钱,输了五百两银子…… 他说手头紧,先欠着,我想着都是熟人,就答应了…… 可这三个月,我找他要了不下十次,他每次都推三阻四,要么说绸缎庄周转不开,要么就说我是泼皮,想讹他的钱……”
他顿了顿,手指攥得发白,语气里带着几分怨毒,又有几分悔意:“前几天,我又去要债,他不仅不还,还当着伙计的面骂我‘没爹教的无赖’,说就算告到官府,他也能凭着绸缎庄的生意疏通关系,让我讨不到好…… 我气不过,就想着…… 想着杀了他,既能解气,还能赖掉这五百两银子……”
“于是你就提前做了准备?”
卫凛坐在一旁的桌前,手里握着笔,目光锐利地看着刘三,“狐爪模具、假狐狸毛、狐狸皮外套,都是你为了伪造‘狐妖杀人’做的?”
刘三点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是…… 我找了个木匠,偷偷做了狐爪模具,又买了些白色丝线,染成狐狸毛的颜色,还从旧货市场淘了件狐狸皮外套…… 我想着,东市最近总有人说看到狐妖,要是伪造狐妖杀人的假象,官府肯定会往‘妖邪作祟’上查,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案发当天午时,你是怎么离开赌坊,又怎么回来的?”
王大人追问,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天午时,赌坊里人多,我跟赌客说去茅房,就从后院的小门溜了出去……”
刘三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我绕到绸缎庄后院,知道张万财会在午时在后院对账,就从狗洞钻了进去…… 他看到我,还以为我是来要债的,又开始骂我…… 我一时气急,就拿出狐爪模具,朝着他的脖子打过去…… 他反抗的时候,模具的‘爪子’划到了他的喉咙,血一下子就喷出来了……”
说到这里,刘三的身体剧烈地发抖,像是又看到了当时的血腥场面:“我慌了,就把他的尸体拖到后院的空地上,把假狐狸毛撒在旁边,又用模具在他脖子上按了几下,伪造出狐妖抓挠的痕迹…… 然后我从狗洞钻出来,换回自己的衣服,从小门溜回赌坊,继续跟赌客赌博…… 我以为没人会发现,可没想到…… 没想到连一只猫和一只老鼠都能找到我的证据……”
“你不仅杀人,还编造‘狐妖杀人’的谣言,引起东市百姓恐慌,扰乱治安,罪加一等!”
王大人拿起惊堂木,又 “啪” 地一拍,声音震得大堂都似乎晃了晃,“来人!把刘三打入大牢,严加看管,择日宣判!”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架起瘫倒在地的刘三。
刘三没有反抗,只是被拖走时,还回头看了一眼案上的证物,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悔恨 —— 他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最终还是毁在了自己的贪婪和愚蠢上。
大堂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烛火依旧摇曳,却没了之前的压抑。
楚云砚走到沈玥面前,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绒绒和脚边的雪影上,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沈姑娘,这次多亏了你和你的‘伙伴们’。若不是雪影识破泥土味和假狐狸毛,绒绒找到藏起来的证物,这案子恐怕还要在‘狐妖作祟’上绕很多弯路,甚至可能让真凶逍遥法外。”
沈玥抱着绒绒,弯腰摸了摸雪影的头,雪影舒服地蹭了蹭她的手心,绒绒也用小鼻子碰了碰她的手指。
她抬起头,对着楚云砚笑了笑,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自信:“王爷过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这也是我们第一次正式合作,能这么顺利地破了案,也多亏了王爷和卫先生的协助 —— 没有你们的统筹和记录,单凭我和它们,也很难这么快让真相大白。”
“合作确实很顺利。”
楚云砚点点头,目光里满是赞赏,“往后京城若是再出现这类奇案,本王还希望能与沈姑娘合作。”
“我很乐意。” 沈玥笑着答应。
此时,大堂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议论声 —— 守在衙门外的百姓听到刘三认罪的消息,都在小声议论着,语气里满是释然和安心。
之前 “狐妖杀人” 的谣言让东市百姓人心惶惶,如今真凶落网,大家终于能放下心来。
王大人走到楚云砚和沈玥面前,脸上带着几分欣慰:“王爷,沈姑娘,多亏了你们,这案子才能这么快破了。明日我就贴出告示,昭告百姓真相,也好让大家安心。”
“王大人做得对。”
楚云砚点点头,“尽快平息谣言,恢复东市的秩序,才是重中之重。”
亥时已过,夜色更浓了。沈玥抱着绒绒,身边跟着雪影,与楚云砚、卫凛一同走出知府衙门。衙门外的月色皎洁,洒在青石板路上,像铺了层碎银。
雪影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沈玥,绒绒则在沈玥怀里安静地趴着,红宝石似的眼睛在月色下闪着光。
“沈姑娘,我让小赵送你回侯府吧。” 楚云砚看着沈玥,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夜色深了,路上不安全。”
“多谢王爷费心,不用了。” 沈玥笑着摇头,“清荷院离这里不远,我带着雪影和绒绒,不会有事的。”
楚云砚点点头,没有再坚持:“那沈姑娘路上小心,若是有需要,随时派人去景王府送信。”
“好。” 沈玥应了一声,抱着绒绒,转身朝着侯府的方向走去。雪影跟在她身边,脚步轻快,月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青石板路上,温馨而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