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在城市另一端那间装修精致、却显得有些空旷冷清的公寓里,夏晚星也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
但她没有看书,而是在一张洁白的画纸上,用彩铅细细地勾勒着。
画纸上,是一个q版的、穿着海城一中校服的男孩。
他站在讲台上,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教鞭,意气风发,身后是写满了复杂公式的黑板。台下,是一群对他顶礼膜拜的、星星眼的小人。
画的,正是陈默。
她画得极其认真,连嘴角那抹不自觉的、温柔的笑意,都没有察觉。
“咳咳。”
门口传来一声轻咳,打断了她的思绪。
夏晚星吓了一跳,像做了坏事被抓住的孩子,手忙脚乱地想把画纸藏起来。
“画什么呢,这么专心?”
父亲夏建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房门口。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穿着严肃的西装,而是换上了一身居家的休闲服,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没……没什么。”夏晚星有些心虚地回答。
夏建军没有再追问,他将牛奶轻轻地放在她的书桌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张来不及完全藏好的画纸,眼神微微一动,但没有说什么。
他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就要高考了。”夏建军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比往常柔和了许多,“紧张吗?”
“还……还好。”夏晚星捧起牛奶,小口地喝着,不敢看父亲的眼睛。
“别有太大压力。”夏建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温和,“我已经跟你英国那边的学校打好招呼了,就算……就算这次没考好,也没关系。家里有的是退路。”
夏晚星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紧。
她知道,父亲这是在关心她。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爸,”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失手的。”
夏建军看着女儿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那眼神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不容置喙的光芒。
他愣住了。
“而且,”夏晚星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骄傲,“就算没有家里的退路,我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因为,有人教会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
“未来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只要……只要你足够强大。”
说完,她不再看父亲那复杂的眼神,而是转过头,望向窗外那片深邃的夜空。
她知道,在城市的另一端,有个人,正和她看着同一片星空。
夏建军看着女儿那坚定的侧脸,久久没有说话。
他从女儿的眼神里,看到了那个年轻时的自己——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服输,一样的相信自己能掌控命运。
而这一切的改变,似乎都源于那个叫陈默的少年。
他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自己女儿被“拐走”的一丝不悦,又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妙的欣赏。
能让自己的女儿在短短一个月内脱胎换骨,那个小子,或许,真的有几分过人之处。
他站起身,走到夏晚星身后,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早点睡吧,”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不再那么强硬,“别熬太晚。”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夏晚星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那里,还残留着父亲掌心罕见的温度。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知道,这是父亲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向她妥协,向她表达着支持。
她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微信头像,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夏晚星:陈默,谢谢你。】
几乎是秒回。
【陈默:傻瓜,谢我什么?】
【夏晚星:谢谢你,让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陈默:不,你本来就很好。我只是恰好,有幸能陪在你身边而已。】
夏晚星看着手机屏幕上那行温柔的文字,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快要被融化了。
她将那张画好的q版漫画,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一个她亲手缝制的、淡蓝色的小锦囊里。
又从桌上的糖果罐里,挑出几颗陈默最爱吃的薄荷糖,一起放了进去。
然后,她将锦囊的抽绳拉紧,握在手心。
这个锦囊,她要亲手交给他。
这是她的护身符,也是她的……心意。
……
周三,清晨。
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户,在布满裂纹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海城一中的校园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宁静,像极了大战来临前的死寂。
今天是高考前在学校上课的最后一天,之后学校为了布置考场,直到考试前大家都不能进入教学楼了。
“默子,走了!”王浩在楼下大喊,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紧张。
陈默应了一声,背上空空如也的书包。
母亲李慧兰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煮好的鸡蛋和一根火腿肠,硬塞进他书包里。
“拿着,中午饿了吃。两个鸡蛋,一根肠,一百分!”她用自己最朴素的方式,为儿子送上祝福。
“知道了,妈。”陈默笑了笑,走下楼。
他和王浩并肩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这条走了三年的路,今天感觉格外不同。
当两人走进高三7班的教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打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离别的伤感和对未知的迷茫。
上午十点整,上课铃声最后一次为他们响起。
张易杉抱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走上了那个他站了三年的讲台。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板着脸,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里,带着一种陈默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不舍,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同学们,”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今天,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堂课。”
他没有拿教案,也没有讲任何知识点,只是目光缓缓地扫过台下每一张熟悉又稚嫩的脸庞,像一个即将送别远行孩子的老父亲,做着最后的叮嘱。
“……准考证、身份证、2b铅笔、橡皮……这些东西,今天晚上睡觉前,都给我放到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谁要是明天早上敢找不到,别怪我跑到你家去削你!”
他习惯性地想摆出严厉的样子,但语气里的关切,却怎么也掩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