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暗中布局,为未来做准备
罗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黑暗里,像一滴墨融进了砚台。
房间里,烛火静静燃烧,将杨辰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墙壁上,拉得细长。
“主公。”徐茂公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从角落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卷宗,“这是偃师城中,除了翟让旧部和李密心腹之外,所有校尉以上将领的名单。”
杨辰转过身,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卷宗,没有看,只是用手指在上面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军师,这些人里,有多少是聪明人?”
徐茂公明白杨辰所说的“聪明人”是什么意思。那不是指智计过人,而是指那些懂得审时度势、不愿为别人的野心当炮灰的 pragmatic a.
他沉吟片刻,答道:“大约三成。他们多是后来归附的豪杰,既不欠翟让的旧情,也未得到李密的重用。他们忠于的,是瓦岗这面大旗,更是自己手下的弟兄和身家性命。”
“够了。”杨辰将卷宗递还给徐茂公,“今夜,劳烦军师辛苦一趟,亲自去见见这些‘聪明人’。”
徐茂公接过卷宗,手心有些发凉:“主公的意思是……要他们……”
“不。”杨辰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要他们做任何事。恰恰相反,是要他们什么都不要做。”
他走到徐茂公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你只需告诉他们三句话。第一,明日魏公府的宴会,是一场鸿门宴,杀机四伏。第二,无论府里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约束好本部兵马,紧守营盘。第三,等。”
“等?”徐茂公咀嚼着这个字。
“对,等。”杨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等尘埃落定,等我给他们一个信号。告诉他们,我杨辰,只想保全瓦岗的元气,不想看着弟兄们自相残杀。谁愿意跟我走,我保他前程无忧;谁若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无情。”
这番话,不是策反,胜似策反。
它没有要求任何人立刻站队,却在所有人的心里,都留下了第三个选项。它像一颗种子,埋进了那些“聪明人”的心里,只待一场血雨,就能生根发芽。
徐茂公的心神剧震。他看着杨辰,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对人心的把握,已经到了鬼神莫测的地步。他没有再多问,只是郑重地将卷宗揣进怀里,对着杨辰深深一揖。
“末将,这就去办。”
……
夜色更深了。
偃师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军营里,火把的光照亮了校场。
五十名身材精悍的汉子,正列队肃立,鸦雀无声。他们穿着伙夫的粗布衣服,身上却看不见一丝油腻,反而透着一股寻常士卒没有的凌厉。他们就是杨辰麾下最精锐的情报组织——“夜不收”。
罗成一袭黑衣,背着他那杆标志性的银枪,在队列前缓缓踱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得像一块冰,但他的目光,却锐利如刀,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你们的任务,都清楚了吗?”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清楚!”五十人齐声应答,声音低沉而有力。
“记住,”罗成的目光落在为首的一名队正身上,“主公的命令是放火,不是杀人。我们的目标,是制造混乱,不是扩大冲突。火势一起,立刻按预定路线撤离,不得有任何恋战。”
“是!”
那名队正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摊开来。里面没有刀剑,只有一些不起眼的工具:火镰、火石、浸透了桐油的细麻绳,还有几个用牛皮囊装着的黑色粉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罗成看着这些东西,握着枪杆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上战场,他的父亲,北平王罗艺,曾对他说:“我罗家的枪,是百鸟朝凤枪,是堂堂正正的王者之枪,只杀敌将,不伤无辜。”
他一生都将这句话奉为圭臬。
可现在,他却要带着他最精锐的部下,去做一件与他毕生信条背道而驰的事情。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割裂与矛盾。
一名“夜不收”的士兵,在检查自己的火镰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一滴血珠渗了出来。罗成的目光,被那点殷红所吸引。他仿佛看到了明天,那场注定要血流成河的宴会。
他忽然明白了杨辰的用意。
放火,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必流血。
用一场可控的混乱,去终结一场即将失控的屠杀。用暂时的“不义”,去换取最终的“大义”。
罗成心中的那点挣扎,瞬间被一股更强大的信念所取代。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冲锋陷阵的“冷面寒枪”,他正在成为一把更锋利、也更懂得隐藏自己的剑。一把属于杨辰的剑。
他收回目光,眼中的冰冷融化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动摇的决然。
“出发。”
五十道黑影,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朝着魏公府的后厨方向潜去。
……
天,终于亮了。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魏公府那鎏金的屋顶上时,沉闷的鼓声准时响起。
杨辰已经穿戴整齐。
他没有穿李密送来的那件华美朝服,而是选择了一身长孙无垢亲手为他缝制的月白色长袍。袍子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干净得像一块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与这满城的肃杀之气格格不入。
徐茂公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叹。他知道,这身白袍,就是杨辰今天最好的武器。它无声地宣告着:我,杨辰,只是一个被卷入风波的看客。
“主公,时辰到了。”
杨辰点了点头,端起桌上那碗早已凉透的米粥,三两口喝完,然后站起身,理了理衣袍。
“走吧,去看戏。”
当他们走出客栈时,长街之上,已经站满了前来赴宴的瓦岗将领。
所有人都穿着李密赏赐的新朝服,一个个盔明甲亮,神采奕奕。可那崭新的衣服下面,却藏着一颗颗或激动,或紧张,或恐惧的心。
翟让和他手下的那群旧部,也来了。他们穿着瓦岗山时期的旧皮甲,一个个满脸横肉,眼神凶狠,与周围那些穿着锦袍的将领们泾渭分明,像一群闯入了瓷器店的猛兽。
翟让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了杨辰身上。当他看到杨辰那一身与众不同的白袍时,先是一愣,随即,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一丝不易察??的认同与快意。
在他看来,杨辰不穿李密的朝服,就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是站在他这边的。
而另一边,刚刚从府门里走出来,准备迎接众将的蔡建德,也看到了杨辰。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在他看来,杨辰此举,是对魏公的公然不敬。
只是一个简单的穿着,就让对立的双方,产生了截然不同的解读。
杨辰仿佛没有察觉到周围那些复杂的目光,他只是带着温和的微笑,与路过的将领们一一拱手见礼,从容不迫。
魏公府的大门,敞开着,像一张等待猎物的巨口。门内,红毯铺地,侍女穿梭,佳肴的香气混合着醇酒的味道,飘散出来,令人迷醉。
可在那香气之下,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更浓烈的味道。
那是隐藏在回廊尽头,三百名刀斧手身上,铁甲与汗水混合的味道。
那是一场即将到来的杀戮,所散发出的,独有的血腥味。
杨辰与徐茂公并肩而行,在那万众瞩目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踏上了魏公府门前的台阶。
就在他的脚,即将迈过那高高的门槛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过头,对身边的徐茂公,轻声说了一句。
“军师,你说……今天这酒,会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