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满宠强压惊惧，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去吧。”曹操挥袖转身，不再多言。
监察荀彧，实乃无奈之举。
许昌是他根基所在，而荀彧权势日重，已成擎天之柱。
自春狩围猎之后，天子刘协落下了残疾，曹操便察觉到荀彧眼中那一丝难以掩饰的疏离与不满。
“奉天子以讨不臣”——这是荀彧当年为他定下的大计。
可如今他们做的，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一字之差，天地迥异。
尊奉天子，是忠臣所为；挟制天子，则近于逆举。
前者荀彧可辅，后者终难相容。
所以此次出征徐州，他必须在许昌布下暗手，以防内乱。
十一月，霜降时节。
司空府的檄文如惊雷裂空，传遍四方。
大蜻，司天监。
消息已至。
赵毅与贾诩并肩走入大蜻府邸。
“主公。”
二人拱手行礼，神情庄重。
王炅正伏案批阅工部从乌伤送来的文书，头也不抬，只淡淡道：“你二人同来，必是有要事——不是交州局势有变，便是许昌出兵徐州了。”
“二者皆有。”赵毅恭声答道。
“哦？”王炅笔尖一顿，墨迹微滞。
赵毅上前一步，禀报道：“昨夜夷州急报：大蜻都督鲁子敬已率军进入交州境内，先锋徐盛于南海郡斩杀吴巨，第二军团直扑交趾，在曲阳登陆。
我军主力已尽数踏上交州之地！”
“分兵而进？”王炅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赵毅点头：“除兴霸将军统领的第二军团走海路外，其余诸部皆由南海郡登岸，分路推进各郡。
都督预计，明年六月前可全定交州。
且年后粮草无需再自江东转运！”
“嗯。”王炅微微颔首。
半年之内平定两州，虽耗时一年半，但毕竟已得夷州、交州之地，疆土倍增，兵锋所向，势不可挡。
……
“主公。”贾诩接话，声音低沉，“司空府出兵徐州，曹孟德倾精锐而出。
更关键的是——孙策竟将其家眷悉数送往许昌！”
“全部？”王炅瞳孔一缩。
贾诩呈上密报：“据细作回报，原只为召孙仲谋入许昌陪读曹昂，然孙策竟将其母吴夫人、幼子及胞妹尽数送入城中，形同质子。”
“嗒。”
“嗒。”
“嗒。”
王炅指尖轻叩案沿，沉吟良久，终开口道：“曹操当年屠徐州，血流泗水，百姓至今切齿。
他派去的官吏，根本无法立足。
孙伯符此举，分明是要亲自深耕徐州，收民心，固根本。”
贾诩附和道：“况且数月前，孙策已主动辞去豫州牧之职，早有退身之意。”
“有点意思。”王炅接过密报，细细翻阅，唇角微扬。
“主公。”
贾诩目光凝重，语气低沉道：“曹操起兵六万讨伐徐州，若真让他得手，恐怕中原之地再无人能与之抗衡了。”
“正是如此。”
王炅神色淡然，语气平静。
……
贾诩略一蹙眉，试探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未必非得与吕布联手。
不如挥军直指许昌，逼得曹操回师救援，延缓他对徐州的攻势。
这样一来，我淮南二郡也能暂保无虞。”
“文和！”
王炅眼中掠过一抹无奈，轻叹一声。
贾诩若有所悟，低声自语：“主公心中所虑，并非荆州安危，而是有意让曹操统一中原——唯有如此，北方的袁绍才会感到了威胁，进而与曹氏相争。
那时，我们才有余裕南下取荆州、图益州。”
“你说得不错。”
王炅微微颔首。
“可是……”
贾诩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王炅摇头，声音低沉却坚定：“有些地方，攻下来容易，守住却难。
孙伯符绝非屈居人下之人，况且，你以为西凉诸将真的会真心归附曹操吗？”
“不会。”
贾诩斩钉截铁地答道。
“文和。”
王炅正色道：“大蜻从未接受朝廷封爵，我也从不以官职赏人，所有功劳皆以金银财帛酬之。
待我席卷江南之日，自有实力直面曹孟德，不必再以退让换喘息，更无需刀兵相见后握手言和。”
“是。”
贾诩瞳孔微缩，心头一震。
王炅将手中密信掷入火盆，火焰腾起，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容，他轻笑一声：“曹操必须先与袁本初分个高下，才敢对我用兵。
因为我们即便在淮南失利，尚有江东可守；可若他先南下，后方空虚，袁绍必趁机南进，许昌旦夕可破。
所以眼下还不急，再等几年也不迟！”
“喏。”
贾诩再次领命。
“赵毅。”
王炅沉吟片刻，“你走一趟丹阳太守府，传令黄齐尽快交接政务，调任交趾太守。
军议司同时征召陈到为领军都尉，兼领交趾都尉之职，二人即刻赴任，不得延误。”
“喏。”
赵毅拱手应声。
“去吧。”
王炅重新伏案，继续批阅文书。
司空府欲取徐州，而他也须为交州布局。
尤其是乌伤通往东治的道路修缮一事，关乎日后大蜻经略南方的根本。
大蜻出兵交州，
司空府征伐徐州。
虽说我方先行一步，但局势并不轻松。
之所以先派黄齐出任交趾太守，便是要他在当地立威。
唯有以雷霆手段镇压不服，才能建立起铁一般的统治秩序。
数日后，黄齐正式上任的消息传出，却未引起多少波澜。
比起当初周进入主时的震动，这次可谓冷冷清清——这也正说明了夷州与交州民心迥异。
十一月中旬，战事骤起。
曹仁、曹洪率先发兵，兖州前锋已抵睢阳，兵锋直指小沛。
几乎与此同时，夏侯渊与孙策也率军出动，三万大军压境，逼近吕布辖区边界，整个徐州顿时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下邳，州牧府内。
众将齐聚厅中。
吕布端坐主位，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高顺、张辽、宋宪等人神情肃然，隐隐透着不安。
“主公。”
陈宫开口打破沉寂。
吕布抬眼扫视众人，声音复杂：“这一战，本就在预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般迅猛，更没料到曹孟德竟倾六万大军而来。”
“主公！”
张辽霍然起身，“请下令迎敌！”
“锵——”
吕布抽出一枚兵符，沉声道：“张辽、宋宪，你们率五千精锐死守彭城，只需拖住曹仁先锋即可。”
“喏！”
二人抱拳领命。
他又取出第二枚兵符，厉声道：“侯成、魏续，领兵一万赶赴相县，阻击孙策主力！”
“喏！”
两人齐声应诺。
良久，吕布缓缓起身，目光深沉：“成廉，你带千骑驰往郯城，同时派人联络臧霸，请其速发援军。
曹操倾巢而出，只要我们坚守数月，此战便可反败为胜！”
“喏！”
成廉领命。
“去吧。”
吕布挥手掷出兵符，众将纷纷领令退出大堂。
唯独高顺徘徊于此，眉头紧锁，沉声道：“主公，末将愿率部出击，为前线增援！”
“不必着急。”
吕布轻轻摇头，望着门外渐暗的天光，眸中闪过一丝决意。
“喏。”
高顺转身步出大堂。
他向来是铁血军人，神色冷峻，不轻易言笑，治军极严，令行禁止。
而他所统领的八百陷阵营，更是徐州最锋利的一把刀，步战可敌曹操麾下的虎豹骑，自当留作最后倚仗，镇守根本。
“公台。”
吕布眼中浮起浓重忧色，低声问道：“这一仗若败，我们还能往何处去？这天下，还有谁肯收留我等并州旧部？”
“大蜻。”
陈宫目光坚定，语气笃定。
“难道要投降曹操？”
“那也算归顺朝廷了。”吕布唇角微扬，眼底却掠过一抹自嘲与讥诮。
当年吕绮玲与高顺出使大蜻归来时，他还曾因二人带回的消息心生不悦。
谁料几年未过，徐州竟已风雨飘摇，四面无援，连个可托付的盟友都寻不到，何其凄凉，又何其可笑！
“主公。”
陈宫眉头紧锁，声音低沉：“我等袭取兖州，令曹孟德数载难喘，昔日杨奉、韩暹下场如何，便是主公他日之鉴！”
“嗯。”
吕布轻轻摆手，未再言语。
“唉。”
陈宫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曹操起兵南下。
吕布以守代攻，固守城池。
这一战，实为根基之争，是兖州与徐州之间国力与韧性的较量。
十万大军卷入厮杀，胜负早已非一计一谋所能左右，而是要在战场上拼杀，在粮道上决胜。
曹操亦不急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前锋、左军、右军齐头并进，直逼徐州腹地。
更命夏侯渊迅速切断泰山郡臧霸对吕布的接应之路。
寒冬已至。
徐州战线仅数次小规模交锋。
张辽在彭城屡挫敌军，暂时阻住了曹军先锋的推进。
“先生。”
吕绮玲披甲登上城墙，立于下邳城楼。
“小姐。”
陈宫微微点头致意。
吕绮玲眉宇间尽是忧虑：“昨夜阿爹饮酒大醉，说侯成、魏续在相县贸然出击，兵败如山倒，整个沛国已然失陷，如今只得退守甾丘。”
“是啊。”
陈宫神色凝重，“孙伯符骁勇善战，帐下多为孙文台旧将，皆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又有周公瑾这般英才辅佐，相县之败，本就在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