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胃菜？”
萧凡的声音很轻。
这两个字却化作一盆刺骨的冰水，兜头浇在陈冲那彻底宕机的脑子里。
他下意识地重复，嗓音干涩，字句摩擦着喉咙而出。
开胃菜？
眼前这副地狱绘图是开胃菜？
这个曾经的武道神话，江南第一人，正在表演原地自爆的惊悚场面……是开胃菜？
那他妈主菜是什么？
宇宙大爆炸吗？！
陈冲的世界观，继被碾成粉末之后，又被萧凡这两个字，狠狠踩进了地幔层。
他想咆哮，想质问，想撬开萧凡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可他做不到。
因为祭坛之上，那道所谓的“开胃菜”，开始了它真正的“烹饪”过程。
“啊——！不……我的身体……我的神力……啊啊啊啊！”
吴擎苍膨胀到极限的肉身里，传出的已不是人声。
那是一种混合了无数杂音的、令人牙酸的嘶吼。
那股由【太初真气】催化，混合了数百天才的生命本源与怨念，再被【模因污染】彻底扭曲的能量浊流，已然完全占据了他的躯体。
这不是补充，是侵占！
不是融合，是替换！
他那身象征“功德圆满”的金色皮肤，此刻薄如蝉翼，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
透过皮肤，所有人都能清晰看见他体内。
那里流淌的早已不是血管和经脉。
那是一条条狂暴的、黑金两色交织的能量江河！
它们互相冲撞，彼此吞噬，每一次碰撞，都在他体内引爆一场小规模的能量风暴。
咔嚓！
咔嚓咔嚓！
骨骼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密集炸响，连成一片。
他的脊椎被恐怖的能量强行拉长、扭曲，发出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哀鸣，整个人诡异地“长高”了一截。
他的四肢被硬生生拉长、吹胀，关节发出脆响，朝着不可能的角度反向折断。
原本的人形轮廓，正在迅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蠕动、膨胀、发出“咕嘟咕嘟”声响的巨大肉瘤。
“救……我……”
肉瘤表面，那张属于吴擎苍的脸被挤压得不成样子，五官扭曲地陷在肥硕的肉里，只剩下一张嘴还在本能地开合，发出微弱而绝望的求救。
他的目标，是天穹之上，那道漆黑的裂缝。
他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他那位伟大的“主上”。
然而，裂缝之后，那亿万双漠然的眼睛，只是静静注视着。
眼神里，惊疑与暴怒已经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似于好奇的情绪。
像一个科学家，在观察一只实验小白鼠，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有趣的变异。
没有接引。
没有拯救。
只有冷酷的观察。
吴擎苍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无边的绝望，瞬间吞噬了他仅存的理智。
也就在这一刻，更加恐怖的异变，开始了！
噗！噗！噗！
巨大的肉瘤表面，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脓包，猛地鼓胀起来。
这些脓包表面泛着油腻的光泽，里面仿佛有什么活物在涌动。
下一秒，脓包齐齐爆开！
溅出的不是脓血，而是一条条滑腻、扭曲、长短不一的触手！
这些触手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疯狂地在空中挥舞、抽搐。
有的触手顶端带着布满利齿的口器，有的则长满了不断开合的恶心吸盘，还有的遍布着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倒刺。
腥臭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粘液，随着触手的挥舞四处飞溅。
粘液落在地上，将那些圣洁的金莲瞬间腐蚀成一滩黑水，冒出“滋滋”的白烟。
“呕——！”
一个刚刚恢复些许神智的天才，看到这一幕，再也无法抑制，当场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他吐出的，只有酸水和胆汁。
但他的呕吐，像一个信号。
恐慌，如同瘟疫，在幸存者之间疯狂蔓延。
刚才吴擎苍失败时，他们心中涌起的是复仇的快意，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但现在，看着眼前这头由他们曾经敬畏的“陆地神仙”变成的、不可名状的怪物，他们心中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这不是惩罚。
这是一种比死亡、比被吞噬、比灵魂湮灭，还要可怕一万倍的……诅咒！
然而，真正的地狱，才刚刚拉开帷幕。
在那些疯狂舞动的触手之间，在那片蠕动的血肉之上。
一颗。
两颗。
百颗。
千颗！
密密麻麻的眼球，毫无征兆地，从血肉中“睁”开了！
这些眼球大小不一，有的如铜铃，有的如豆粒，毫无规律地镶嵌在怪物的每一寸体表。
它们没有瞳孔，只有浑浊的眼白和密如蛛网的血丝。
它们疯狂转动着，每一颗眼球里，都倒映着不同的情绪。
有吴擎苍自己的不甘与痛苦。
有被他吞噬的数百天才的怨毒与疯狂。
有来自“门”后那股力量的混乱与呓语。
无数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能将任何直视者逼疯的精神污染海洋！
“啊！我的眼睛！我的脑子！”
一个精神力稍弱的天才，仅仅与其中一颗眼球对视，便惨叫一声，抱着脑袋在地上疯狂打滚，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七窍流出黑血。
疯了。
只是看一眼，就疯了。
苏青影在那些眼球睁开的瞬间，便立刻封闭所有感知，精神力收缩到极致，护住自己的灵台清明。
饶是如此，她依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混乱的意志，像无数根钢针，疯狂刺向她的精神壁垒。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嘴角溢出鲜血。
太可怕了。
这头怪物，仅仅是存在本身，就是对周围所有生命的无差别攻击！
她艰难抬头，望向祭坛边缘那个唯一的身影。
全场，只有他还站着。
只有他，仿佛完全不受影响。
萧凡抱着双臂，静静审视着这头由自己亲手“烹制”的怪物。
他眉头微皱。
似乎对这件“艺术品”的最终形态，不太满意。
“啧。”
他咂了咂嘴，发出一声轻微的嫌弃。
“眼球太多，有点密集恐惧了。”
“触手也太乱，毫无美感。”
“还有这味道……太冲，影响食欲。”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怪物的嘶吼和幸存者的哀嚎，传入陈冲和苏青影的耳中。
陈冲：“……”
他那脱臼的下巴，又发出“咔吧”一声，错位得更厉害了。
大哥！
祖宗！
现在是吐槽这个的时候吗？！
这玩意儿它不是一盘菜啊！它是个会动的、能杀人的、看一眼就会疯的怪物啊！
你能不能给点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哪怕是装一下呢？
然而，萧凡并未理会陈冲内心的疯狂吐槽。
他只是看着那头怪物，看着那无数只疯狂转动的眼球，看着那张已经彻底融入血肉、只剩下一个轮廓的脸。
他像一个耐心的美食家，在等待主菜最后的熟成。
终于，那头怪物喉咙深处，发出了最后一个，勉强还能分辨出属于人类语言的音节。
那声音，从生锈的铁管中硬挤出来，混杂着血肉的蠕动声和能量的嘶鸣。
“我……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