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归乡途上话家常 炊烟起处是心安
往村子走的路被晨露打湿，踩上去软乎乎的，草叶上的水珠时不时滴落，溅在裤脚，带着清清凉凉的触感。赵武走在最前面，手里转着那枚从傀儡身上解下来的铜环，铜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嘴里哼着跑调的军歌，调子忽高忽低，却意外地让人觉得轻松。
“我说辞雪，你是没瞧见那掌柜的脸，”赵武突然回头，步子还没停稳，差点被石头绊倒，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引得辞雪轻笑出声，他也不恼，反倒拍着大腿笑，“当时你那口草药啐过去，绿汁顺着他的皱纹往下流，活像个长了霉的冬瓜！尤其是他想瞪你又不敢，那眼神，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哈哈哈！”
辞雪正用帕子擦着额角的薄汗，闻言脸“腾”地红了，嗔怪地瞪了赵武一眼：“那会儿都急疯了，哪还顾得上体面。那老东西手里攥着毒针，再慢一步，阿黄就……”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想起当时阿黄倒在地上抽搐的样子，心还跟着揪紧。
阿黄是村里王婶家的狗，昨天不知怎么闯进了国师余党的窝点，被他们当成了试毒的工具，若不是辞雪眼疾手快，用随身携带的草药汁泼了那掌柜一脸，逼得他手忙脚乱，阿黄恐怕真就没救了。
“你那招叫‘出其不意’，”辞渡走在辞雪身侧，声音温和，“换作是我，未必能反应那么快。”他转头看向辞雪，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晰，“当时你手里只有捣药的石杵，能想到用草药汁当武器，已经很厉害了。”
被辞渡这么一说，辞雪的脸颊更烫了，她低下头，用脚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小声嘟囔：“也是碰巧……那草药汁本来是想给阿黄敷伤口的，谁知道……”
“碰巧也是本事！”赵武又凑过来，挤眉弄眼地说，“我跟你说，昨天我偷偷看见，那掌柜被你啐了一脸后，气得直哆嗦，却愣是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他准是怕了你这‘独门绝技’！”
三人说说笑笑，脚下的路仿佛也短了许多。快到村口时，远远就瞧见老猎户蹲在那块标志性的大青石上抽烟，烟杆“吧嗒吧嗒”响，烟雾缭绕中，他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在看到他们身影的瞬间就亮了，立刻磕了磕烟灰站起身，朝着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
“可算回来了！”老猎户的声音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洪亮，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早饭都热三回了，再不来，粥都要熬成饭了！”
进了老猎户家的小院，篱笆上爬着的牵牛花正开得热闹，紫色的、粉色的小喇叭朝着太阳，生机勃勃。辞雪放下背上的药篓，熟门熟路地往灶房走，掀开锅盖，里面果然温着白粥，米粒熬得软烂，冒着淡淡的米香。
“我就说辞雪姑娘心细，知道咱们回来得晚，早就把粥温上了。”老猎户咧着嘴笑，露出豁了颗牙的牙床，他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噼啪”一声跳起来，映得他满脸红光，“快坐快坐，我去切咸菜，昨儿刚腌的酸豆角，就等着你们回来尝鲜。”
赵武毫不客气地占了灶边的小板凳，鼻子使劲嗅了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灶台上的咸菜坛子：“婶子腌的酸豆角就是不一样，隔着坛子都能闻见那股酸溜溜的香味，比军营里那些干巴巴的咸菜好吃十倍！”
“就你嘴甜。”辞雪笑着嗔他，手里已经拿起锅铲，将咸菜倒进热油里翻炒，“刺啦”一声，酸香瞬间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欲大开。
辞渡则坐在堂屋的桌边，拿出随身的剑细细擦拭。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擦得仔细，连剑柄上的纹路都没放过。目光偶尔掠过灶房门口，能看到辞雪忙碌的身影，她的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白皙的手腕，正熟练地颠着锅，动作利落又轻快。
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混着咸菜的香气，在屋里弥漫开来。赵武已经捧着碗蹲在灶边，吸溜吸溜地喝起了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我跟你们说，这村里的日子可比军营舒坦多了，我得在这儿多待几天，跟你们学学怎么抓那些藏在暗处的余党！”他扒了一大口粥，又夹了一筷子酸豆角，“辞渡你可别想赶我走，我还没尝够辞雪做的玉米饼呢，上次那饼子，外酥里嫩，咬一口能掉渣！”
“住多久都行，”辞雪端着炒好的咸菜从灶房出来，脸上带着笑意，“柴房我早就收拾出来了，铺了新稻草，暖和着呢。”
辞渡放下剑，接过辞雪递来的粥碗，指尖碰到温热的瓷碗，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他看着赵武狼吞虎咽的样子，又看了看辞雪额角的薄汗，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在战场上厮杀、在暗夜里追查要踏实得多。
窗外，村里的孩子们已经在晒谷场上疯跑起来，笑声像银铃一样，一阵高过一阵。屋檐下的麻雀被惊动了，扑棱棱飞起，又落在不远处的谷堆上，低头啄着散落的谷粒。
“对了，”辞渡喝了口粥，忽然开口，“村东头的篱笆被昨晚的风雨吹倒了，正好赵武在，咱们下午一起去修修，顺便看看能不能在篱笆外种点南瓜，秋天就能吃上新鲜的了。”
“成啊！”赵武立刻应下，“我力气大，埋木桩的活儿交给我！”
辞雪也点头：“我去挖点南瓜籽，前几天晒的那些正好能用。”
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粥的热气模糊了三人的轮廓。辞雪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所谓的圆满，或许根本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这样寻常的一天——有并肩作战后踏实的休憩，有冒着热气的白粥，有朋友间的插科打诨，还有一个能让心安稳停靠的地方。
她抬眼看向辞渡，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眼里都映着灶膛里跳动的火光，温暖而明亮。屋外的牵牛花还在悄悄往上爬，仿佛也在为这平淡却安稳的日子，添上一抹温柔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