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活命……”
他背对着三人,声音如同从坟墓里飘出,
“就跟我来。
下面……有条‘老路’。
通不到外面,但能绕开冰湖,去到‘墟心’。
那里……或许有能暂时‘封’住这烂疮的东西……也或许……”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
“……能知道,当年是谁……
把这‘归墟之种’,埋进了这片大地的‘脊梁’里。”
他不再言语,佝偻着背,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朝着那个被巨石半掩的黑洞,一步一步,蹒跚而去。
只留下冰冷的话语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
“跟不跟……随你们。
留在这里……等它舔完伤口破冰而出……
或者……赌一把‘老路’尽头……是生门……还是……更大的坟。”
“走!”
张清明撑着陈斌的肩膀站起来,左手指尖死死抠进对方厚实的斜方肌里,
冷汗和断臂处渗出的血混在一起,把陈斌半边肩膀染得又冷又黏。
他半个身子都压在陈斌身上,空荡荡的右边袖管被风一吹,轻飘飘地晃,
底下是火烧火燎的剧痛,像有人拿着烧红的钢钎在那片焦糊的断茬里反复搅动。
“老张!撑住!”
陈斌脸都憋红了,半拖半抱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那个佝偻的守墓人后面。
脚下是湿滑冰冷的巨大黑卵石,头顶是倒垂下来、狰狞得如同巨兽獠牙的钟乳石林。
守墓人那件破烂麻布斗篷在昏暗中飘着,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裹尸布,悄无声息地引着他们往废墟深处走。
“妈的,这老棺材瓤子靠谱吗?
别是把咱们往坑里带!”
陈斌喘着粗气,声音在巨大空旷的废墟里撞出嗡嗡的回响。
“没……没别的路。”
张清明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他勉强抬了抬下巴,示意前方。
守墓人停在一堆小山似的、覆盖着厚厚青黑色苔藓的坍塌巨石前。
石堆底下,压着一个黑黢黢、仅容一人佝偻钻过的洞口,
里面吹出的风带着万年墓穴的土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深埋地底缓慢锈蚀的腐朽气味。
“跟紧。”
守墓人头也没回,嘶哑的声音像砂纸刮过骨头。
他枯瘦的身影一矮,如同融化的蜡油,无声无息地滑进了那狭窄的黑暗里。
“操!”
陈斌看着那狗洞似的入口,又看看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张清明,
“老张,你这……”
“下!”张清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冷汗顺着惨白的脸颊往下淌。
他松开抠着陈斌的手,用还能动的左手撑住旁边一块冰冷的巨石,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
林薇薇赶紧从另一边扶住他。
“张大哥,我帮你。”
她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小手冰凉,却异常坚定地托住张清明左边腋下。
陈斌一咬牙,矮身钻了进去,在里面伸出手:
“快!把手给我!我拉你!”
几乎是连拖带拽,张清明才从那狭窄的洞口挤进黑暗。
身体擦过冰冷湿滑的石壁,断臂处剐蹭了一下,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里面比外面更黑,更窄。
手电光柱抖动着,像随时会熄灭的萤火虫,勉强照亮脚下湿滑崎岖、布满碎石的斜坡。
空气浑浊得如同凝固的淤泥,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叶疼。
那股腐朽的金属锈蚀味浓得化不开,混杂着一丝……
极其微弱、却令人心神不宁的、类似檀香被彻底污染后的怪异甜腻。
“这他妈……什么鬼地方?”
陈斌喘着粗气,手电光扫过两侧岩壁。
不再是天然岩石,而是覆盖着大片大片暗沉发黑、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板状物,
上面蚀刻着无数扭曲盘绕、令人头晕目眩的螺旋纹路。
那纹路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暗红光泽在缓慢流淌,如同沉睡巨兽皮肤下濒死的血管。
“墙……墙上这什么鬼东西?看着就邪门!”
“是‘皮’。”
守墓人嘶哑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里飘来,毫无起伏,
“祖脉……被啃剩下的‘皮’。”
“皮?”
林薇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死死抓着张清明的左臂,身体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感觉……好……好‘怨’……
像……像被活剥下来……
钉在这里……几万年了……”
她猛地打了个寒噤,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掐得张清明胳膊生疼,
“还有……张大哥……你……你的伤口……”
张清明猛地低头。
昏黄的手电光下,他那条空荡荡的右边袖管根部,原本被焦黑血痂和破布层层包裹的断茬处……在动!
不是流血,而是布料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鼓起?
像底下埋着一颗微弱搏动的心脏!
一股钻心蚀骨的奇痒,混合着撕裂般的剧痛,瞬间从那“鼓包”深处炸开,直冲脑髓!
“呃!”
张清明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几乎站立不稳。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怎么了老张?!”
陈斌手电光立刻扫过来,也看到了那袖管根部诡异的蠕动,头皮瞬间炸开,
“我操!什……什么东西?!”
“别碰!”
守墓人冰冷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泼下,止住了陈斌下意识想伸过去的手。
他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佝偻的身影在狭窄通道里如同一个不祥的剪影,
兜帽下两点幽光似乎穿透黑暗,死死锁在张清明断臂处。
“祖脉……在‘还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宿命般的漠然,甚至……
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它快死了……被啃得只剩一口气……
你烧了那‘疥癣’新长出来的爪牙,算是……给它续了半口。
这点‘残渣’……是它挤出来的……谢礼。”
“残渣?谢礼?”
陈斌听得一头雾水,又急又怒,
“说人话!老张这胳膊怎么回事?
里面长瘤子了?”
“不是瘤子……”
林薇薇的声音带着一种惊悸的颤抖,她死死盯着张清明袖管下那诡异的蠕动,
“是……是‘肉’!在……在长!
感觉……像……
像地下的树根……在发芽……
好……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