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骥被扔进辎重营时,差点被营里的气味呛晕——汗味、霉味、粮食的陈味混在一起,难闻得让人想吐。一个穿皂隶服的人把一套赭色短褐扔给他:“换上!旧衣服交上来!别脏兮兮的,丢军营的脸!”
马骥捡起短褐,粗糙得像砂纸,边缘还带着线头,穿上时磨得胳膊肘发红,领口蹭得脖子疼。他的头发被一个老兵胡乱扎成一束,跟其他役夫站在一起,活像刚从泥里捞出来的——其他人不是满脸风霜的老刑徒,就是身材粗壮的底层役夫,只有他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干过活。
他的活是搬粮——把仓库里的粟米袋搬到运粮车上,或者从车上卸下来堆好。粟米袋沉甸甸的,至少有七八十斤,马骥扛在肩上,感觉肩膀都要被压垮了,走三步就喘得厉害,腰也酸得直不起来。
监工是个黑脸汉子,手里拎着根牛皮鞭,鞭子甩一下“啪”的响,惊得人一哆嗦。他盯着所有人,谁动作慢了,就凑过去吼:“快!没吃饭吗?磨磨蹭蹭的,耽误了大军行程,把你们都扔去戍边!”
马骥咬着牙扛着粮袋,心里不停吐槽:“这也太不人道了!纯靠体力,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效率低得离谱!” 他看到仓库门口乱糟糟的——有人扛着粮袋往外走,有人空着手往回跑,还有人刚要扛粮,就跟往外走的人撞在一起,粮袋掉在地上,粟米撒了一地,监工上去就给了那人一鞭子。
“看看!这动线设计得什么玩意儿!单向循环都不懂吗?减少交叉干扰啊!”马骥忍不住跟旁边一个扛着粮袋的老役夫吐槽。老役夫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扛着比马骥还大的粮袋,头也不回地哼了声:“少废话,多扛两袋,天黑就能歇了。”
马骥碰了一鼻子灰,却没气馁——他实在受不了这混乱了。休息时,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歪歪扭扭的,画了个仓库,又画了辆马车,中间画了条线:“你看,咱们分两队,一队专门从仓库里扛粮袋,放到中间这个点,另一队从中间点搬到车上,这样就不会撞了。还有,粮袋堆的时候要错缝叠压,不容易倒,清点也方便。”
他拉着旁边一个年轻役夫——叫黑娃,皮肤黝黑,看着老实巴交的。黑娃挠着头,盯着地上的画:“分两队?那谁先扛啊?错缝叠压又是啥?”
“就是一队只出不进,一队只进不出,这样就不挤了!叠粮袋的时候,一层横放,一层竖放,像搭积木一样!”马骥解释得口干舌燥,黑娃还是一脸茫然。
“你们聚在这儿干啥?偷奸耍滑?”监工的声音突然传来,马骥吓得赶紧站起来,把树枝扔在地上。监工走过来,皮鞭指着地上的画:“你画的啥?糊弄谁呢?”
“军爷,我没糊弄!我是觉得这样搬粮更快!”马骥赶紧解释,“分两队,路线分开,还能省力气,搬得也快!还有那边那个土坡,扛粮上去太累,垫几根圆木,把粮袋滚上去,多省力啊!”
监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马骥,他当监工这么多年,只知道用鞭子催,从没听过还有“省力气”“更快”的办法。他皱着眉:“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妄议公务?”
马骥心里一咯噔,赶紧低头:“小人不敢!就是瞎想的,军爷别生气!”
监工冷哼一声,鞭子甩了个响:“好好干活!再敢聒噪,抽你十鞭子!” 说完转身走了。
马骥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可下午搬粮时,他发现监工站在仓库门口,吆喝着:“去的走左边,回的走右边!别挤!” 虽然没明说,但确实照着他画的意思来。往土坡上运粮时,还有两个兵搬来了几根旧木桩,垫在地上,粮袋滚上去,果然省了不少劲。
没人表扬他,甚至没人跟他说话,但马骥心里却有点小小的成就感——现代管理学的星星之火,在秦国的辎重营里,居然真的有点用!
天黑后,马骥躺在通铺里,通铺是稻草铺的,硬得硌腰,还扎人。黑娃的呼噜声震天响,马骥摸着酸痛的肩膀,想念现代的席梦思,想念外卖,甚至想念公司的996——至少不用扛这么重的粮袋!
他摸了摸胸口的挂坠,挂坠微微发热,像把白天那点“效率”的念头存了起来,温温的,贴着胸口,让他稍微舒服了点。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明天还得扛粮,先好好睡一觉吧,不然连扛粮的力气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