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简陋机械定时器那冰冷、规律、如同丧钟般的声响,在空旷而充满血腥味的动力车间里,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狠狠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红色的指针,无情地、坚定地向着终点滑去!距离毁灭,可能只有几十秒!
赵小栓和爆破组的士兵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都在颤抖!他们围在那捆致命的炸药包旁,看着那不断跳动的指针,如同看到了死神狞笑的脸!拆弹?这种带有简易防拆装置的机械定时器,在极度紧张和缺乏专业工具的情况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死亡游戏!赵小栓颤抖的手拿着钳子,却根本不知道该剪哪根线!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连长…我…我…”赵小栓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林锋根本顾不上回答!他的眼中只有倒在血泊中的李石头!他如同疯了一般冲到李石头身边,重重跪倒在冰冷、沾满油污和鲜血的地面上!苏婉正用尽全身力气按压着李石头胸口一处最恐怖的伤口——一块巨大的手榴弹破片几乎贯穿了他的胸膛,鲜血如同失控的水龙头般汩汩涌出!她的双手和护士服的前襟早已被染得一片刺目的猩红!旁边散落着打开的急救包,磺胺粉和止血粉被鲜血冲开,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石头!石头!看着我!看着我!”林锋嘶吼着,右手死死抓住李石头冰冷而粗糙的手掌,左手不顾那撕裂般的剧痛,用力按住苏婉按压位置的上方血管,试图分担压力!他能感觉到李石头的手掌在微微抽搐,生命力正随着汹涌的鲜血飞速流逝!
李石头仅剩的那只独眼,瞳孔已经开始微微涣散,焦距艰难地、一点点地凝聚在近在咫尺的林锋脸上。他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带血泡的声音,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动着致命的伤口,涌出更多的鲜血。
“石…头…”林锋的声音哽住了,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他看到了李石头眼中那熟悉的、锐利的、带着深深探究的光芒正在迅速黯淡,但在这生命最后的微光中,却燃烧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关怀,有担忧,有对刚才那舍身一扑的决然,更有那至死都无法释怀的、深不见底的疑惑!
李石头用尽最后残存的生命力,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林锋,仿佛要将眼前这张脸刻进灵魂深处。他的嘴唇艰难地蠕动,断断续续的、带着血沫的气息,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林锋的心上:
“连…长…你…到底…是谁?”
“那…胳膊…那…本事…”
“……值…值了…”
最后一个“了”字,化作一声悠长而微弱的叹息。他那只紧握着林锋手掌的手,猛地一松,无力地垂落在血泊之中。仅剩的独眼,依旧圆睁着,瞳孔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却仿佛凝固了最后那一刻的疑惑、释然和…某种深沉的、用生命诠释的认可。
他至死,未能解开心中最大的谜团。但他用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做出了最终的选择——守护!
“石头——!!!”林锋发出一声如同孤狼绝境般的悲鸣!那声音里蕴含的痛楚和绝望,穿透了车间内死亡的倒计时,让所有人灵魂都为之震颤!他紧紧抓着李石头已经失去温度的手,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膀剧烈地耸动!左臂伤处那疯狂的搏动和剧痛,此刻仿佛成了哀悼兄弟逝去的悲鸣!
“滴答…滴答…” 定时器的指针,距离终点,只剩最后几格!
“连长!没时间了!快走啊!”赵小栓看着那即将归零的指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和爆破组的士兵绝望地放弃了拆弹,连滚爬爬地向车间门口逃去!
苏婉泪流满面,看着悲痛欲绝的林锋,又看了看那催命的定时器,猛地抓住林锋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嘶喊:“林锋!走!快走!石头…石头他…不想你死在这里!”
“走?”林锋猛地抬起头!脸上泪水和血污混合,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悲痛!愤怒!还有被李石头用生命点燃的、不顾一切的决绝!他看着李石头圆睁的、仿佛在无声质问的独眼,看着那指向终点的红色指针,一股狂暴的力量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和身体的极限!
“不!!!”林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他猛地推开苏婉的手!身体如同炮弹般从血泊中弹射而起!无视了左臂那仿佛要炸裂的剧痛和疯狂的搏动!他眼中只剩下那个催命的定时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又仿佛被压缩到了极致!
就在那红色指针即将跳入终点的刹那!
就在赵小栓等人发出绝望惊呼的瞬间!
就在苏婉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待毁灭降临的时刻!
林锋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到了炸药包前!他没有去剪那些错综复杂的线!他的目标,是那个简陋的机械定时器本身!
“给我——停!!!”
伴随着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怒吼!林锋紧握在右手的合金军刺,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凝聚了他全部力量、愤怒和不甘的银色闪电!带着一种玉石俱焚、斩断命运的疯狂决绝!狠狠地!精准无比地!刺向那正在跳动的、脆弱的机械钟表核心!
“锵——!!!”
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金铁交鸣声猛然炸响!合金军刺那永不磨损、超越时代的锋锐和硬度,在千钧一发之际,狠狠刺入了脆弱的黄铜齿轮组!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
咔嚓!嘣!咯嘣!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崩碎的声音响起!
那跳动的红色指针,在距离终点仅剩最后一丝缝隙的地方,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猛地!停住了!
定时器表面玻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内部精密的齿轮结构在合金军刺的暴力破坏下,彻底扭曲、卡死、崩碎!那催命的“滴答”声,戛然而止!
整个动力车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林锋剧烈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和他右手紧握着深深刺入定时器残骸中的合金军刺,在微微颤抖!军刺冰冷的锋刃上,沾染着机油和一点点崩碎的黄铜碎屑。
成功了?!
赵小栓等人瘫软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被破坏殆尽的定时器残骸,又看向如同雕塑般凝固在炸药包前的林锋。苏婉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滑落,看着林锋那剧烈起伏的背影和脚下李石头渐渐冰冷的躯体。
然而,这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轰——!!!
一声沉闷却无比巨大的爆炸,猛地从车间深处、靠近锅炉基座的位置传来!地面剧烈摇晃!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煤灰和钢铁碎片横扫而出!火光瞬间映亮了半个车间!
不是预设的炸药!是林锋之前炸门时,对动力车间结构造成的破坏,加上刚才合金军刺刺入定时器的巨大震动,引发了某个承压管道或老旧锅炉部件的连锁反应!一场意外但同样致命的小规模爆炸!
“小心!”林锋瞳孔骤缩,在爆炸冲击波袭来的瞬间,完全是本能地,猛地转身扑向倒在一旁的苏婉和…李石头的遗体!
轰隆!
气浪将三人狠狠掀飞!灼热的碎片如同雨点般砸落!
林锋用自己的后背死死护住苏婉和李石头,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背上,喉头一甜,眼前瞬间被爆炸的火光和弥漫的煤灰完全吞没!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无尽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李石头那微弱而执着的遗言:
“你…到底…是谁?”
“值…值了…”
信任的代价,是生命。
而林锋,在付出了这惨痛的代价后,终于在死神镰刀挥下的最后一刻,用兄弟赋予的意志和超越时代的武器,斩断了毁灭的倒计时!尽管,新的爆炸,又将他们拖入了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