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谷火眼深处那惊鸿一现的太古邪煞虽重归沉寂,却如一道阴影,笼罩在众人心头。冷云霓深知,重振家业绝非简单清理废墟、重燃炉火那般容易,更肩负着镇压地肺邪煞的沉重使命。
在俞青峰与落霞宗弟子协助下,谷中邪气被逐步净化,损毁建筑得以修缮。冷云霓以新任谷主身份,召回部分流散在外的冷家族人与忠实旧部,又从严考核,吸纳了一批身世清白、心性坚毅的新弟子。她将俞青峰所授的“以剑意淬火、以火炼剑心”的理念与冷家秘传结合,改革旧制,不再单纯追求神兵利器的锋利无匹,更注重剑器灵性与持剑者心性的契合。
这一日,谷中第一口锻炉终于在清理出的废墟上重新点燃。炉火并非以往炽白灼目的地心猛火,而是冷云霓以炎髓令为引,融合自身新悟的“心火剑意”催生的火焰——色泽暖金,温度极高却内敛不张扬,跳动间自有灵韵,映得周遭弟子们脸庞发亮,眼中充满希望。
“此火,名为‘照胆’。”冷云霓立于炉前,声音清朗,“愿我铸剑谷所出之剑,皆能明心见性,照彻肝胆,斩邪扶正!”
“谨遵谷主令!”众弟子轰然应诺,士气高昂。
锻造随即开始。冷云霓亲自执锤,锤落之声并不震耳,却带着奇异的韵律,与她呼吸心跳、乃至谷中地脉波动隐隐相合。赵怀玉也被允许在一旁观摩,小丫头看得目不转睛,怀中紧握着那枚俞青峰所赠的木剑残片,周身霞光自行流转,与炉火灵韵悄然呼应。
数日后,第一柄新火锻造的长剑出炉。剑身并非寒光四射,而是流淌着温润如玉的暖金色泽,剑格处天然形成一道云霞般的火焰纹路。一名资质最佳的年轻弟子欣喜上前,运功握剑,剑身顿时发出清越嗡鸣,暖光流转,竟与他内力水乳交融,毫无滞碍!
“好剑!”众人纷纷赞叹。此剑虽非吹毛断发的神兵,却灵性盎然,更难得的是与修炼落霞剑意或心火剑意者极为契合,能增幅剑招威力,温养持剑者心神。
冷云霓眼中难掩喜色,却并未自满:“此不过初试。真正的挑战,是修复谷中那口传承最久、也是镇压地脉关键的——‘镇煞剑炉’。”
镇煞剑炉位于火眼正上方,结构最为复杂古老,受损也最重,其核心更需要以特殊法门重新注入强大的辟邪剑意,方能有效运转。
就在冷云霓召集几位长老,商议修复方案时,谷外巡山弟子忽然传来急报:一支队伍正朝铸剑谷而来,看旗号似是北域“寒山剑宗”的人!
寒山剑宗与铸剑谷素无往来,其剑路走的是酷寒峻峭一路,与冷家炽热路数截然相反,此时前来,意欲何为?
很快,一行人马抵达谷口。为首者是寒山剑宗一位长老,名为韩绝,面容冷峻,气息如冰,身后弟子们也个个神色倨傲,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重修中的铸剑谷。
“听闻冷家重开山门,特来道贺。”韩绝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另有一事,欲借贵谷‘镇煞剑炉’一用,淬炼本宗一批新得的‘玄冰铁英’,提炼其寒煞,铸就神兵。”
冷云霓眉头微蹙。玄冰铁英乃极寒之物,蕴含阴煞,确实需至阳之火方能淬炼纯净。但镇煞剑炉关乎地脉安稳,岂能轻易外借?更何况对方态度居高临下,毫无求人之意。
“韩长老见谅,”冷云霓不卑不亢道,“镇煞剑炉正在修复,暂无法动用。且此炉关系重大,恕不外借。”
韩绝面色一沉:“冷谷主这是不给寒山剑宗面子了?据老夫所知,铸剑谷能重立,仰仗落霞宗颇多。莫非如今事事都需俞宗主点头才行?”话语间,挑拨与轻视之意昭然若揭。
一旁落霞宗弟子闻言怒目而视。冷云霓脸色也冷了下来:“铸剑谷事务,不劳韩长老费心。借炉之事,绝无可能,请回吧。”
“哼!好大的架子!”韩绝身后一名年轻弟子忍不住讥讽,“一个刚死了爹、靠别人扶持才站稳脚跟的黄毛丫头,也敢对我师尊如此说话?铸剑谷的剑,怕不是都软得能绕指柔了?”
“放肆!”冷云霓身后一名冷家老仆怒喝。
冷云霓却抬手止住老仆,目光冰寒地看向那出言不逊的弟子:“铸剑谷的剑软不软,你可以试试。”
那弟子被看得心中一寒,却强自挺胸:“试就试!难道怕你不成!”
韩绝并未阻止,显然有意试探。
冷云霓冷笑一声,并未拔剑,只是并指如剑,凌空一点!一道凝练的暖金色剑芒破空而出,直刺那弟子!剑芒速度不快,却带着一股灼热纯正、直透心扉的剑意!
那弟子慌忙拔剑格挡,寒冰剑气迸发。然而他的剑气撞上暖金剑芒,竟如冰雪遇阳春,迅速消融瓦解!剑芒余势不衰,点在他剑脊之上!
“铛!”一声脆响,那弟子手中长剑竟被震得脱手飞出,整个人踉跄后退,脸色煞白,只觉一股灼热剑意透体而入,瞬间焚尽了他体内寒煞真气,让他浑身酥软,险些跪倒在地!
一指之威,竟至如斯!
寒山剑宗众人顿时色变!韩绝眼中也闪过惊疑之色。这冷云霓的剑意,刚猛纯正远超预料,竟完全克制他寒山剑宗的功法!
“现在,觉得我铸剑谷的剑如何?”冷云霓收回手指,语气平淡。
那弟子面如死灰,说不出话。
韩绝脸色难看,冷哼一声:“没想到冷谷主得了落霞宗真传,倒是练就了一身好本事。既如此,告辞!”
说罢,袖袍一甩,带着门下弟子悻悻离去。那挫败的弟子被人搀扶着,狼狈不堪。
“谷主威武!”铸剑谷弟子们欢呼雀跃,扬眉吐气。
冷云霓却面无喜色,望着寒山剑宗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寒山剑宗与我谷素无瓜葛,突然发难,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转身对一位长老低声道:“加派人手,严密监视谷外动向,尤其是北面。我感觉…这事还没完。”
她的预感很快成真。
当夜,月黑风高。
数条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铸剑谷后山,直扑那尚未完全修复的镇煞剑炉遗址!其人身法诡异,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卡,显然对谷中地形极为熟悉!
就在他们即将接近剑炉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果然来了。”
四周骤然亮起无数火把!冷云霓率众弟子早已埋伏在此!她手持炎髓令,周身暖金剑意流转,冷冷注视着那群蒙面黑衣人:“寒山剑宗…或者说,冒充寒山剑宗的朋友,何必藏头露尾?”
那群黑衣人见行踪败露,并不答话,发一声喊,各亮兵刃扑上!其所施展的,却并非寒山剑宗的剑法,而是狠辣刁钻、带着浓重南疆邪术痕迹的诡异招式!
“是古巫教余孽!”有弟子惊呼!
冷云霓早有防备,炎髓令红光爆闪,引动地火之力,化作道道火焰剑网,将来敌尽数笼罩!众弟子各依方位结阵,剑光与火光交织,将来犯之敌死死缠住!
激战正酣,冷云霓忽然心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剑炉遗址深处——那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瘦高身影,正手持一柄奇形蛇杖,悄无声息地接近剑炉核心,试图将一枚散发着浓郁邪气的黑色符石嵌入炉壁!
“休想!”冷云霓清叱一声,身形如电射去,暖金剑芒直刺其后心!
那身影骤然回身,蛇杖格挡,发出一声金铁交鸣!黑气与暖金剑芒激烈碰撞!
借着火光,冷云霓看清对方面容——正是白日里那位寒山长老韩绝!但此刻他眼神阴鸷邪异,周身弥漫着与古巫教同源的黑巫气息!
“你不是韩绝!你是谁?!”冷云霓厉声喝问。
“嘿嘿…”假韩绝发出沙哑怪笑,“冷谷主好眼力。可惜,晚了!”
他猛地将手中符石狠狠拍向剑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细微却凌厉无比的霞火焰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流星,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击中那枚符石!
啪!符石瞬间爆碎,邪气四溢!
假韩绝一愣,猛地转头,只见不远处一块山石上,赵怀玉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小脸紧绷,手中紧握那枚木剑残片,残片上霞光与火焰缭绕,刚才那一击,正是她所为!
“小丫头找死!”假韩绝恼羞成怒,蛇杖一挥,一道黑气毒蟒般噬向赵怀玉!
冷云霓岂容他得逞,剑势如虹,将其死死拦住!
就在此时,天际一道云霞剑光如银河泻地,轰然降临!
俞青峰的身影出现在场中,目光扫过假韩绝,淡淡道:“藏头露尾,冒充他人,行此鬼蜮伎俩。看来古巫教的黑巫祭,不止一个。”
假韩绝(或者说,新的黑巫祭)见到俞青峰,眼中终于露出骇然之色,心知事不可为,怪叫一声,身形化作一团黑雾欲遁!
“留下吧。”俞青峰木剑轻划,云霞剑意如天罗地网,瞬间将那黑雾锁住、净化、湮灭!
其余黑衣人见首领伏诛,顿时斗志全无,很快被尽数擒下。
经此一役,铸剑谷上下更是同心,防卫愈发森严。
冷云霓手持炎髓令,站在修复中的镇煞剑炉前,目光坚定。经过连番风波,她心志愈发坚韧,对“心火剑意”的领悟也更上一层楼。
她将目光投向那熊熊燃烧的“照胆”炉火,轻声道:“魑魅魍魉,尽管来吧。我铸剑谷的炉火,正好为尔等…照一照肝胆!”
炉火噼啪,映亮她坚毅的侧脸,也映照着这片多灾多难却又浴火重生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