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若能破林玄风阴谋,苏家必还云氏清白,重振云氏荣耀,让云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得以安息。”大长老目光沉沉,声音低而坚定,仿佛许下不可违逆的誓言。
云逸尘的手指又动了一下,不是梦中无意识的抽搐,而是实实在在地蜷起,像要把什么攥进掌心。他指尖划过地面,留下一道浅痕,与之前那个“令”字残迹隐隐相连。
苏清绾立刻察觉,掌心那道刚浮现的纹路骤然发烫,仿佛被点燃的引线。她没出声,只是将手覆上云逸尘的手背,那一瞬,两道印记同时微闪,如同心跳同步。
“他又来了。”楚寒盯着阴冥石碎片,眉头拧成结,“不是残留反应,是活的——仪式在动。”
慕容雪脸色一白,猛地按住心口。她体内的蛊虫像是察觉到什么,剧烈翻腾,一股寒意顺着经脉直冲脑门。她踉跄半步,袖中匕首险些脱手,刀尖擦过苏清绾肩头,划出一道细血线。
“别碰我!”她咬牙低吼,声音却在发抖,“这东西……它在逃!”
苏清绾没退,反而上前半步,一手按住慕容雪手腕,一手贴上她心口。温润灵流缓缓渗入,那股躁动的寒意竟渐渐平息。慕容雪瞪着她,想骂,却张不开嘴——她看见苏清绾掌心的纹路,竟与自己心口蛊印轮廓相似,只是颜色更暖,像月光融雪。
“它不是在逃。”苏清绾轻声道,“是怕。”
大长老站在殿心,手中密档翻至一页焦边残卷,上面只余数字:“……血祭需引地脉阴眼……”他指尖抚过那行字,沉声问:“阴眼何处?”
一名执事颤声答:“传说是地下灵脉交汇的死穴,灵气逆流,百草不生。苏家古志记载,朱雀台下有三处疑似地眼,但千百年来无人敢探。”
“现在有人敢了。”楚寒冷笑,将阴冥石碎片摊在掌心,“这石头裂得不对劲。不是被灵压震的,是被人‘掰’开的——林玄风早准备撤,他不怕我们发现,就怕我们追得太快。”
话音未落,地面忽地一震。不是雷鸣,也不是天威,而是从极深处传来的闷响,像巨兽翻身。偏殿四角烛火齐齐转蓝,幽光浮动三息,随即恢复如常。
“暗河倒流了。”大长老眼神一凛,“仪式不在原地了。”
“他转移了。”慕容雪喘匀了气,指尖掐着自己脉门,“我还能感应到蛊虫的震频,但它在远离,速度极快,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走。”
“拖?”楚寒眯眼,“还是拉?”
“拉。”慕容雪咬牙,“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把整个阵法都抽走了。”
大长老合上密档,沉声下令:“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出入朱雀台。调三名心腹弟子,即刻查阅‘隐阵之地’卷宗,重点排查三处地眼的封禁记录。”
“可若他已设下陷阱?”一名长老迟疑,“我苏家贸然介入,恐遭反噬。”
“不介入,才是反噬。”楚寒一把抓起地上那块漆黑晶石,往慕容雪面前一递,“你看看,你种的蛊,现在还能不能反向追踪?”
慕容雪皱眉:“不可能。同心蛊只能单向控人,哪能反查?”
“但你刚才不是说它在‘逃’?”楚寒盯着她,“逃,说明它有意识。有意识,就能留下痕迹。你不是施术者吗?它怕什么,你就该感觉什么。”
慕容雪一愣,随即闭眼凝神。片刻后,她猛地睁眼:“有东西在压它!不是灵力,是……一种更老的东西,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
“地脉阴眼。”大长老低语,“他要把阵法沉进阴眼里,借地煞之气完成血祭。”
“问题是——”楚寒看向云逸尘,“他什么时候搬的?我们刚才还在偏殿对峙,他哪来的空子?”
“不是刚才。”苏清绾忽然开口,“是更早。他在我们揭破双生蛊时,就已经动手了。你们忘了?他袖中那枚玉符,碎了。”
众人一怔。
“玉符碎,阵已移。”大长老眼神骤冷,“他根本没打算在朱雀台收网,这里只是饵,引我们耗尽力气,看清真相,再趁乱脱身。”
“高啊。”楚寒吐出一口浊气,“一边让我们自相残杀,一边偷偷搬家。等我们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还来得及。”苏清绾握紧云逸尘的手,“他搬阵需要时间,而且——”她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道纹路仍在微微发烫,“云逸尘和那阵法有牵连。只要他还活着,阵法就不可能完全切断联系。”
“可他醒不了。”楚寒摇头,“经脉断了十七处,心脉差点被噬魂刃穿心,换谁都得躺个十天半月。”
“他不用醒。”苏清绾平静道,“他只要活着,就够了。”
大长老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下令:“即刻调阅三处地眼的封禁图录,同时封锁苏家外围,防止消息外泄。”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弟子冲入,脸色惨白:“大长老!林家影卫……闯入东侧传讯阁,截杀了两名传令弟子!”
“抓活的。”大长老冷声,“别让他死得太痛快。”
半个时辰后,一名黑衣人被五花大绑押入偏殿,颈后刺青狰狞,正是林家死士。楚寒亲自上阵,一掌拍在他后颈,逼出一道黑气。
“说,仪式搬去哪儿了?”
黑衣人冷笑:“你们……永远赶不上献祭时辰。”
楚寒二话不说,指尖点他三处死穴,黑衣人浑身抽搐,冷汗直流,却仍咬牙不语。
苏清绾走上前,掌心纹路微闪,轻轻覆上黑衣人额头。那一瞬,对方瞳孔骤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东西。
“他在怕。”苏清绾低语,“不是怕死,是怕仪式失败后……林玄风的惩罚。”
楚寒眼神一亮:“那就告诉他,仪式一定会失败——除非他开口。”
黑衣人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地脉阴眼……三处皆有阵痕……真假难辨……但他……他选了最深的那一个。”
“哪一处?”
“我……不知。只知……需以活人祭骨,引动地煞……时辰……就在明日子时。”
话音刚落,黑衣人七窍忽地渗出黑血,身子一挺,断了气。
“服毒了。”楚寒检查其牙缝,冷哼,“早有准备。”
“三处地眼,真假难辨。”大长老沉声道,“他布了迷阵,逼我们分兵。”
“分兵就是死。”楚寒摇头,“他巴不得我们三路出击,他好逐个击破。”
“那就别分。”苏清绾抬头,“我们只走一条路。”
“哪条?”
“云逸尘指的那条。”
众人看向地上那个残缺的“令”字,又看向云逸尘仍紧贴地面的指尖。
“他昏迷中还在画这个字。”苏清绾轻声道,“这不是巧合。九曜真经里的‘令’,不是命令,是‘引’——引阵之令。”
“你是说……他其实在指路?”楚寒皱眉。
“不是指路。”苏清绾摇头,“是在拉线。他的血渗入地缝,连着阵眼。只要阵法还在运转,这根线就不会断。”
“可我们怎么知道是哪一条?”慕容雪问。
苏清绾没答,而是缓缓蹲下,将掌心纹路贴上那道“令”字残迹。
刹那间,地面微震,一道极细的银光顺着裂缝游走,如活蛇般蜿蜒而出,直指殿外东北方向。
“找到了。”楚寒咧嘴,“就这路。”
大长老立刻下令:“集结三名弟子,带上隐阵图录,即刻出发!”
“等等。”慕容雪忽然按住胸口,“我体内的蛊虫……又动了。”
众人回头。
她脸色发青,指尖发黑,像是被毒气反噬。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惨叫出口。
“它在……传递什么?”楚寒问。
慕容雪颤抖着抬起左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符纹——形似锁链,中间嵌着一枚血色符印。
“这是……”大长老瞳孔一缩,“噬魂咒印!林玄风竟用此等邪法控人!”
“不。”慕容雪喘息着,“这不是控人……是祭品标记。他给所有参与仪式的人……都种了这印。只要时辰一到,印中之血,自动献祭。”
“也就是说——”楚寒眼神骤冷,“他不需要我们找到他。他只需要我们活着,等到子时,血自己就会被抽干。”
殿内一片死寂。
苏清绾低头看向云逸尘,他的手指仍在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地底深处的某种召唤。
她缓缓将手覆上他心口,那道残图忽地一亮。
银光顺着她的掌心纹路蔓延,竟在空中勾勒出一幅模糊地图——中央一点血光,正是东北方向地眼所在。
“他不是在指路。”苏清绾轻声道,“他是在画阵。”
楚寒一把抓起阴冥石碎片,塞进怀中,冷笑:“那就别让他画完。”
大长老沉声下令:“即刻启程,目标东北地眼。所有人,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斩!”
队伍刚动,云逸尘忽然剧烈抽搐,一口血喷出,正落在那幅银光地图上。血迹蜿蜒,竟将地图中央的血点,硬生生拖偏了半寸。
苏清绾瞳孔一缩。
“不对。”她声音发紧,“他改了阵眼位置。”
“什么意思?”楚寒问。
“他不想我们去那里。”苏清绾盯着那偏移的血点,“他在警告我们——那是陷阱。”
“可地图只显示这一处!”一名弟子急道。
“地图是死的。”苏清绾抬手,掌心纹路与云逸尘心口残图再次共鸣,“他是活的。”
她俯身,指尖顺着云逸尘喷出的血迹滑动,血线如活物般延伸,在地上勾出一条全新路径,直指西北。
“这才是真正的阵眼。”她抬头,“他用血,改了阵图。”
楚寒盯着那条血线,忽然笑了:“这家伙,昏迷都能打脸。”
大长老立刻改令:“转向西北!快!”
队伍疾行至偏殿出口,苏清绾最后回头,看了云逸尘一眼。
他指尖仍贴着地面,那道“令”字残迹已被血浸透,正在缓缓消散。
她转身欲走,忽觉掌心一烫。
低头看去,那道纹路竟在跳动,像是在倒数。
而云逸尘的心口,残图光芒忽明忽暗,如同呼吸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