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绾的月华圣血还在云逸尘手臂上逆流，皮肤下的经脉像被烧红的铁丝穿行，他牙关咬得咯咯响，却没松开指尖对那虚幻剑令的触碰。
剑纹滚烫，仿佛体内有东西要破体而出。
“别硬撑。”楚寒一把拽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经脉都快炸了，还往里引？”
云逸尘没甩开他，反而顺着那股拉力往前一扑，手掌直接按在祭坛中央残留的白虎精血上。血光瞬间窜入掌心，顺着剑纹疯涌而上，像一群挣脱牢笼的野兽，直扑心口。
“我得试。”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喉咙缝里挤出来的，“这血……本就该归我。”
话音未落，胸口猛然一沉，仿佛有巨兽踩在心脏上。他踉跄后退，背脊撞上断裂的石柱，喉头一甜，一口带着金丝的血喷了出来。
那血刚落地，竟自行凝聚成一只巴掌大的白虎虚影，四爪踏火，仰天咆哮。
“我靠！”楚寒跳开三步，差点踩进暗河，“这玩意儿还能自主复活？”
苏清绾反应极快，七根冰魄针眨眼钉入云逸尘膻中、神阙、巨阙等要穴，针尾嗡鸣，寒气顺着经脉封堵精血乱流。可那白虎虚影非但没消，反而一爪拍在地上，裂痕如蛛网炸开，整座祭坛震得簌簌落灰。
“反了！”她脸色一白，“精血带凶性，封穴反而激它发狂！”
话音刚落，虚影猛然转身，一双血瞳死死盯住云逸尘，前爪一抬，竟直接探进他胸口。云逸尘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钉在石柱上，动弹不得。
“它在啃你心脉！”楚寒急得直骂娘，伸手去拔冰魄针，却被苏清绾一把拦住。
“不能动针！一松，他全身气血都会爆！”
“那你说怎么办？等它把人掏空？”
“我来。”慕容雪突然开口，右臂一抖，袖中洒出一片灰绿色毒粉，如雾般扑向白虎虚影。
虚影张口一吸，毒粉全数纳入口中，非但没受影响，双目反而转为幽绿，周身火焰暴涨，利爪一划，云逸尘左肩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好家伙，还加餐？”楚寒瞪眼，“这白虎成精了还带挑食？”
慕容雪脸色铁青：“蚀魂瘴连鬼修都能麻痹，它居然当补药？”
“因为你们搞反了。”楚寒盯着那虚影，突然冷笑，“白虎属金，金生水，水克火。云逸尘纯阳之体，九曜真经又是至阳功法，俩火叠一块，等于给人灌辣椒油还让他吃火锅——纯属自焚。”
他一把扯下腰间那块碎得像拼图的饕餮玉佩，往空中一掷。
玉佩悬停在白虎虚影额前，表面裂痕骤然亮起，金光如网罩下。虚影怒吼，利爪狂拍，却无法挣脱，身形竟被一点点往玉佩里吸。
“吞了它？”苏清绾震惊。
“不然呢？”楚寒咬牙，额角青筋暴起，“这破玉佩以前吃蛊，现在吃虎，反正都是吞，看谁胃口大！”
玉佩嗡鸣震颤，裂痕中渗出暗红液体，像是内部在承受巨大压力。虚影挣扎越来越弱，最终被彻底吸入，玉佩“咔”地一声，又裂开一道新缝。
云逸尘瘫坐在地，大口喘气，肩头血流不止，却抬手一把抓住楚寒胳膊：“你刚才说……阴阳调和？”
“对。”楚寒抹了把汗，“白虎精血是至刚至烈之物，单靠阳体驾驭，就是找死。得有阴柔之力中和，比如……”他看向苏清绾，“月华圣血，或者……”
“或者我。”慕容雪突然道。
两人同时转头。
她冷笑：“别忘了，我体内有朱雀火种，也有玄武毒脉，阴阳俱全。要引精血，我比他合适。”
“你？”楚寒挑眉，“你连站都快站不稳，还敢说这话？”
“我至少不会一碰血就让老虎出来啃自己。”她瞪眼，“再说了，你们谁见过老虎吃凤凰的？朱雀压白虎，天生克制。”
云逸尘摇头：“不行。你刚被傀儡术反噬，经脉还没恢复。”
“那你呢？”她反问，“你现在能动吗？”
云逸尘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确实动不了，全身经脉像被碾过一遍，连抬手都费劲。
苏清绾蹲下身，银针轻挑，替他清理肩头伤口：“现在争论谁合适没用。精血已被这破碎的饕餮封住，但根源没解决。这血……不该这么暴烈。”
“除非。”楚寒盯着这块破碎的宝物，突然低声道，“它本来就不干净。”
“什么意思？”
“你们不觉得奇怪？林玄风费这么大劲收集四象血脉，真就为了布个阵？”他冷笑，“他祖父百年前就控制慕容家，图的可不是一时权势。这白虎精血，怕是早就被人动过手脚，成了‘药引’，而不是‘力量’。”
云逸尘眼神一冷：“你是说，这血是陷阱？”
“不然呢？”楚寒晃了晃这饕餮器物，“它一进你身体就暴走，连剑纹都压不住。正常精血会这样？”
苏清绾皱眉：“可秘卷上记载，白虎血脉需至阳之体引渡，才能激活四象共鸣……”
“书也会骗人。”慕容雪冷冷道，“尤其是……别人留给你的书。”
三人同时沉默。
云逸尘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渗血的手掌，忽然笑了：“所以，从一开始，我就走错了路？”
“也不算错。”楚寒拍拍他肩，疼得他龇牙，“至少你现在还活着。换别人，早被那老虎啃成骨架了。”
话音未落，地面猛地一震。
“又来？”楚寒跳起来，这块破碎的宝物还攥在手里。
震动来自祭坛下方，岩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紧接着，暗河浊浪翻涌，水花四溅。一道巨大的裂缝在祭坛边缘裂开，浑浊的河水从中喷出，夹杂着铁锈味和腐骨气息。
“退后！”苏清绾拉着云逸尘往后撤。
可下一秒，一具庞大的残骸随着激流缓缓浮出水面。
那是一具龙骨，通体漆黑，缠绕着粗如儿臂的铁链，龙首残破，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对着众人。最诡异的是，龙骨脊背上刻满了符文，与四象阵残图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青龙……？”苏清绾失声。
“不是青龙。”楚寒盯着水中残骸，声音发紧，“是残骸。死透了的。”
可就在他说完的瞬间，这块破碎的宝物突然剧烈震动，表面那道新裂痕中，竟浮现出一片细密的龙鳞纹路，与水中残骸的鳞片完全一致。
“它在呼应。”云逸尘眯眼，“玉佩……认得这具龙骨。”
“不。”楚寒摇头，“不是认得。是……它本来就是从这儿分出去的。”
“什么意思？”
“饕餮玉佩的材质。”他声音低沉，“不是凡物。我早年在古籍上见过记载——上古四灵陨落后，精魄散逸，残骸化器。这玉佩……极可能是从青龙遗骨上取下的碎片炼成。”
云逸尘瞳孔一缩：“所以它能收白虎虚影，是因为……青龙克白虎？”
“对。”楚寒盯着水中残骸，“但这龙骨不对劲。它被锁在这里，不是镇压，而是……封印。有人怕它醒来。”
“怕它醒来？”慕容雪冷笑，“一具死骨头，还能复活？”
“你忘了玄武傀儡？”楚寒瞥她，“死的也能动，只要有人喂血。”
云逸尘缓缓站起身，肩头还在流血，却一步步走向祭坛边缘。他盯着那具浮出水面的龙骨，忽然伸手，将这饕餮器物按在自己掌心。
血顺着裂痕渗入，玉佩表面龙鳞纹路骤然亮起，与龙骨产生共鸣。
“你想干什么？”苏清绾紧张。
“试试。”他声音平静，“既然这玉佩是青龙碎片，那它……应该记得什么。”
话音落下，这破碎的宝物猛然一震，一股古老而冰冷的气息顺着血液倒灌而入。云逸尘双眼瞬间失焦，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血月当空，四象星位崩塌，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祭坛上对决，白虎咆哮，青龙垂死，铁链贯穿龙骨，沉入暗河……
“够了！”楚寒一掌拍在他后颈，强行打断连接。
云逸尘踉跄跪地，大口喘气，额角全是冷汗。
“你看到什么？”
他抬头，声音沙哑：“青龙……不是死的。是被献祭的。和白虎一样，它的精血……早就被人抽走了。”
“谁干的？”
云逸尘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滴血的手掌。血珠一滴一滴落入暗河，荡开涟漪。
而在水底，那具青龙残骸的空洞眼眶，似乎……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