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云逸尘的指尖滑落,在那块符文石上晕开一圈暗红。石面纹路像是活了过来,光丝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瞬间将整座断桥笼罩。三段残骸悬浮在深渊之上,彼此相隔丈许,桥底雾气翻涌,看不清底下是万丈深渊还是虚无幻境。
苏清绾瞳孔微缩,忽然抬手按住眉心:“这光……不是杀阵。”
“不是杀阵?”楚寒刚喘匀气,闻言差点呛住,“刚才那一道反冲差点把我经脉搅成麻花,你说它不杀人?”
“它不取命,但拦人。”她盯着那些流转的符文,声音沉了下来,“这些纹路在变——外圈星图逆移,中层九宫错位,内环四字轮回不息。这不是机关,是考题。”
云逸尘抹去手上余血,归藏珠贴着掌心发烫。他凝视桥头被激活的符文石,忽然低声道:“血是钥匙,门开了,可要进门,得先答题。”
慕容雪冷眼扫过光网:“谁出的题?云家祖宗?这么爱折腾后人,不如直接把宝物埋地里。”
“要是能埋,早就埋了。”楚寒挠了挠头,抬头看向头顶那层层叠叠的光纹,“问题是……咱四个里头,谁会算这个?我连药铺找零都靠猜。”
苏清绾没理他,蹲下身,手指虚划空中浮现的星象轨迹。“这不是普通的星图,是‘七政四余’推演局,配合九宫数理,再嵌入阴阳归藏之道——你们记得归藏珠上的螺旋纹吗?那是‘天律回环’的起式。”
云逸尘眼神一动:“你是说,答案藏在珠子里?”
“不止。”她抬头看他,“是你懂不懂怎么用它去‘听’。”
众人静了一瞬。
“听”机关?这话说出来像胡扯,可在场没人笑。之前那道血引灵流、符阵自启的事还历历在目,这地方根本不讲常理。
“你指挥。”云逸尘把归藏珠递到她面前,“我来输出灵力。”
苏清绾没接珠子,反而伸手覆上他掌心:“我们一起。”
两人指尖相触,灵力轻荡,归藏珠缓缓浮起,悬于半空。珠体微震,表面纹路竟与桥头符文隐隐呼应,如同遥相对话。
“成了!”楚寒眼睛一亮,“有戏!”
“别高兴太早。”慕容雪眯眼看着光网深处,“毒蛊探到了节奏——每十二息,整个阵法重置一次。错过窗口,就得等下一轮。而且……”她顿了顿,“最后一轮失败,恐怕不只是关上门那么简单。”
空气一紧。
云逸尘深吸一口气:“那就只许成功。”
苏清绾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目光清明:“听我说——楚寒,用流光刃引光,把星图投在地上,我要看方位是否偏移;慕容雪,放一只蛊进去,测能量流动周期;云逸尘,你准备灵力,等我信号,注入归藏珠。”
“等等。”楚寒举手,“为啥是我引光?我不是术修!”
“因为你刀上有月华残留。”她淡淡道,“刚才劈石球时留下的,够用一次。”
楚寒张了张嘴,最终认命地拔刀,斜举过顶。刀锋微颤,一道清辉洒落,在地面勾勒出模糊星图。
“北辰偏东三寸,少阳位滞涩。”苏清绾盯着影子,“九宫阵列在动,阳数递减,阴数逆行——这是‘颠倒乾坤’局。”
慕容雪指尖一挑,一只通体透明的细蛊悄然滑出袖口,钻入光网缝隙。几息后,蛊虫折返,落在她指甲上轻轻抽搐。
“周期十二息,第三息最弱,第九息最强,中间波动如脉搏。”她收回蛊虫,“你要卡在第六息半,差一丝都不行。”
“第六息半……”苏清绾喃喃,“正好是阴阳交替刹那。”
她转向云逸尘:“到时候我会喊‘转’,你立刻以血脉之力催动归藏珠,让灵力走少阳脉络,直冲第三块浮桥的中枢符眼。不能快,不能慢,更不能犹豫。”
云逸尘点头:“明白。”
“所有人,退后五步。”她站起身,声音冷静得不像平时,“这一轮,只许一次。”
三人后撤,气氛凝如冰封。
苏清绾站在原地,目光锁定光网中央。地面星图微微晃动,头顶符文流转不息,仿佛天地都在等待一个答案。
第一息。
星图微旋,九宫格光点明灭不定。
第二息。
楚寒屏住呼吸,刀尖清辉未散。
第三息。
慕容雪指尖蓄力,随时准备召回毒蛊。
第四息。
苏清绾忽然抬手:“等等——不对!少阳位不是终点,是跳板!真正的枢纽在‘归藏之眼’,也就是第三块桥面正中的凹槽!”
云逸尘立刻调整灵力走向:“改道少阳入归藏脉,准备就绪。”
第五息。
光网骤然加速,符文如雨倾泻而下,几乎看不清轨迹。
第六息。
苏清绾瞳孔一缩:“就是现在——转!”
“喝!”云逸尘低吼一声,掌心灵力狂涌,归藏珠轰然爆发出一道金蓝交织的光柱,直贯第三块浮桥。
光柱命中刹那,整座机关阵猛然一静。
所有符文停滞。
星图定格。
九宫归位。
紧接着,三段残桥缓缓移动,咔嚓一声严丝合缝拼接成完整石桥。桥面符文由蓝转金,一路延伸至对岸。尽头处,一道巨门缓缓浮现,门上浮刻着与归藏珠同源的云纹,中央凹陷,形如钥匙孔。
“开了!”楚寒一拳砸向空中,“我就说咱们里头肯定有个聪明的!”
他刚想迈步,却被慕容雪一把拽住后领。
“急什么?”她冷笑,“门是开了,可你看那门缝。”
众人顺她所指望去。
门缝中渗出一丝极淡的气息,似香非香,似锈非锈,闻着让人脑仁发胀。更诡异的是,那气息飘到半空,竟凝成一道模糊人影轮廓,转瞬即逝。
“这是……魂印?”苏清绾皱眉。
云逸尘盯着巨门,忽然开口:“这不是终点。是门槛。”
“门槛也得跨。”楚寒甩开慕容雪的手,“总不能在这儿等林玄风提着刀来请我们喝茶吧?”
“你倒是不怕死。”慕容雪嗤笑,“刚才差点被符文抽干经脉的人可不是我。”
“可最后破阵的也不是你。”楚寒咧嘴,“要不是苏姑娘脑子转得快,咱们现在还在背九九乘法表呢。”
苏清绾没理会两人斗嘴,转身看向云逸尘:“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他沉默片刻,抬手抚过归藏珠表面。珠体温润,仿佛刚从一场对话中归来。
“门已开。”他说,“该走的路,不会因为难就停下。”
他迈出一步,踏上完整石桥。
苏清绾跟上。
楚寒耸肩,收刀入鞘:“行吧,反正热闹不能错过。”
慕容雪最后一个动身,临走前回头看了眼来路。赤铜圆盘第七盏红光依旧亮着,齿轮声隐隐传来,像某种倒计时的鼓点。
四人并肩而行,踏过石桥,停在巨门前。
云逸尘伸手触向那凹陷的钥匙孔。
指尖距孔洞尚有半寸,门内忽然传出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锁芯松动。
又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轻轻碰了一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