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胸口的钥匙还在震,像是活的一样,一下一下,跟心跳对上了拍子。他没动,其他人也没动。四个人就这么站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打乱了这诡异的节奏。
“我说……”楚寒终于开口,声音压得低,“咱现在是集体变节拍器了?再这么下去,我怕自己以后打喷嚏都得卡点。”
慕容雪冷冷瞥他一眼:“你要是能把嘴闭上三息,咱们说不定能早点进那扇门。”
“哎,我这不是缓解气氛嘛。”楚寒挠头,“你们不觉得这地方越来越像某个老前辈精心设计的真人闯关游戏?第一关考感情,第二关考智商,现在第三关——集体冥想同步率测试?”
苏清绾没理会他们的斗嘴,指尖轻轻搭在腕脉上,眉头微蹙:“不只是心跳……我们的灵脉也在共振。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往同一个方向走。”
云逸尘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上,力量钥匙从怀中滑出,悬在半空。它不再发烫,反而泛起一层幽蓝的光,像是夜雾里浮起的一颗星。
“门就在前面。”他说。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石像背后的岩壁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缝隙,漆黑如墨,却隐隐有光流转其内,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
“这门……刚才还没这么大。”楚寒眯眼,“是不是我们心跳越齐,它开得越大?”
没人回答,但答案已经很明显。
云逸尘迈步上前,手掌贴上那道裂缝边缘。冰冷,却不刺骨,反而有种奇异的温顺感,仿佛触碰的是沉睡巨兽的皮肤。他闭眼,深吸一口气,体内九曜真经的灵流开始缓缓运转,节奏与心跳一致。
“跟上。”他低声说。
苏清绾立刻盘膝坐下,月华之力如细纱般铺展开来,缠绕上云逸尘的手臂,顺势汇入那道缝隙。楚寒咧嘴一笑,双手结印,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口诀,一缕青气从眉心钻出,绕着门缝转了一圈,像是在给锁芯上油。
慕容雪咬破指尖,血珠未落,已被她甩成一根极细的红线,顺着门缝游走,如同探路的蛇。片刻后,她冷声道:“里面有封印反噬,血纹封门,硬闯会炸。”
“那就别硬闯。”云逸尘睁开眼,“我们不是一个人。”
话音落下,四人同时催动灵力。不再是各自为战,而是像拧绳子一样,把四股气息绞在一起,顺着那道缝隙缓缓推进。
门,开始动了。
没有轰鸣,没有震动,就像一块冰在阳光下悄然融化。那道裂缝一点点扩大,幽光从里面涌出,照在四人脸上,映得瞳孔都变了色。
终于,一声轻响。
石门彻底开启。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扑面而来。不是风,也不是味道,而是一种“存在感”,厚重、古老、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仿佛踏进去一步,就等于向天地递了投名状。
云逸尘第一个迈入。
脚踩在地面的瞬间,他感到体内某处猛地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他没停,继续往前走,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穹顶高不见底,四周墙壁布满浮雕与符文,那些线条并非静止,而是像水波一样缓缓流动,仿佛整座空间都在呼吸。
“这些字……我看不懂。”楚寒凑近一面墙,伸手想去摸,被慕容雪一把拽回。
“别碰。”她眼神凝重,“它们在‘活’。你看那笔画,是不是在变?”
果然,那些符文的走势正在缓慢重组,像是有人在背后重新书写。
苏清绾忽然轻呼一声:“那边!”
众人望去。墙壁中央,一幅巨大的壁画正逐渐显现。画面中,一名男子立于苍穹之巅,手持断裂长剑,仰天怒吼。天空裂开,星辰坠落,大地崩解,万灵哀嚎。
“这是……初代剑灵?”楚寒喃喃。
云逸尘盯着那人的背影,心头一震。那姿势,那气息,竟与他梦中多次出现的幻象一模一样。
壁画继续变化。男子转身,面对天际一道金色巨门,双手举剑,似要劈开天道。刹那间,雷火交加,他的身躯寸寸崩裂,残魂被无数锁链缠绕,拖入深渊。而他的心脏位置,飞出一枚晶莹令牌,化作星光洒向四方。
“天穹剑令……是怎么来的?”苏清绾声音微颤,“不是圣物,是……封印的代价?”
楚寒倒抽一口冷气:“所以历代传下来的‘守护天下’,其实是用一个人的自由,换整个修仙界的安稳?这哪是荣耀,分明是酷刑。”
“可若不如此,天地失衡,万劫不复。”慕容雪冷冷道,“有时候,牺牲一个,是为了保住千万个。”
“问题是,谁来决定这个‘一个’?”云逸尘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是他自愿的吗?还是……被人推上去的祭坛?”
话音刚落,整幅壁画突然闪烁了一下。
下一瞬,画面变了。
依旧是这片遗迹,依旧是他们四人站在这里。云逸尘手持钥匙,苏清绾站在他身侧,楚寒抬手指着墙壁,慕容雪则警惕地望向深处。时间、角度、神态,分毫不差,仿佛有人提前画下了此刻的情景。
“这……是预言?”苏清绾脸色发白。
“不对。”楚寒摇头,“太具体了。预言不会精确到衣服上的褶子。这更像是……回放。”
“回放什么?”慕容雪问。
“回放过去。”云逸尘盯着画中自己的眼睛,“我们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有人,和我们做过一样的事。”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楚寒搓了搓胳膊:“兄弟,你这话听着瘆得慌。你是说,咱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是别人演过的剧本?”
“也许。”云逸尘缓缓道,“也许每一次拿到钥匙的人,都会来这里,看到同样的画面,然后……消失。”
“所以归墟之眼,根本不是宝藏,是轮回的终点?”苏清绾喃喃。
慕容雪冷笑:“那就奇怪了。既然前人都失败了,为什么这些壁画还能存在?谁留下的?”
没人能答。
就在这时,云逸尘忽然察觉胸口一热。他低头,发现力量钥匙不知何时已贴回心口,正发出微弱的搏动,频率竟与壁画中初代剑灵的心跳完全一致。
“它在回应。”他说。
“回应什么?”楚寒问。
“回应真相。”云逸尘抬头,目光扫过墙壁,“这些符文,不是记录历史,是在等待解读。只有携带特定传承的人进来,它们才会显现真正的内容。”
“比如你?”苏清绾看向他。
“不止我。”他摇头,“还有你,有楚寒,有慕容雪。缺一个,信息就不完整。”
楚寒咧嘴一笑:“好家伙,合着咱们四个是拼图零件?少了谁都不行?”
“不是拼图。”慕容雪突然指向另一面墙,“是钥匙孔。”
众人顺她所指看去。那面墙上刻着四个凹槽,形状各异,其中一个与力量钥匙完全吻合,另外三个,则分别像是一滴血、一团雾、还有一缕看不见的东西。
“血代表我。”慕容雪道,“毒蛊本源,以血为引。”
“雾是我。”楚寒耸肩,“散修无根,灵如游雾。”
“那……我呢?”苏清绾看着最后一个凹槽,形状模糊,像是一缕月光。
云逸尘沉默片刻,低声道:“月华体,天生与天地共鸣。你是‘引道者’,能接通古今之间的缝隙。”
苏清绾怔住:“所以……我们要把自己的一部分,留在这里?”
“不是留下。”云逸尘盯着那枚钥匙,“是交换。用我们的存在,换取更深的真相。”
楚寒吹了声口哨:“这买卖听着不划算啊。我可不想下半辈子变成墙上的涂鸦。”
“你本来就没多少脑子,少一点也不影响。”慕容雪淡淡道。
“喂!我这叫大智若愚!”
“愚是真的,智就算了吧。”
两人斗嘴间,云逸尘已伸手握住钥匙,缓缓走向那面墙。他的脚步很稳,却没有回头。
“如果这真是轮回……”他低声说,“那这一次,我想走出不同的路。”
他将钥匙插入第一个凹槽。
咔。
一声轻响,整座空间猛然一震。
墙壁上的符文骤然加速流动,壁画中的初代剑灵缓缓转过头,目光穿透时空,直直落在云逸尘身上。
与此同时,其余三个凹槽开始发光。
血痕自慕容雪指尖浮现,雾气从楚寒掌心升腾,苏清绾眉心一点银光悄然亮起。
四股力量,再次交汇。
云逸尘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体内被抽离。他没松手,反而将钥匙往里推了一寸。
墙壁轰然裂开一道缝隙。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从中涌出,撞上他的额头。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断剑插在荒原,风雨如晦;
一座祭坛燃起青焰,上面绑着一个看不清脸的人;
天空降下金锁,缠绕四肢百骸;
最后一幕,是一个女人跪在雪中,怀里抱着一块碎玉,哭得撕心裂肺。
云逸尘猛地睁眼,嘴角溢出一丝血。
他踉跄后退一步,钥匙仍在锁孔中,纹丝未动。
“你看到了什么?”苏清绾冲上前扶住他。
云逸尘抹去血迹,声音沙哑:“我看到……云家覆灭的那一夜,根本不是仇杀。”
“是什么?”
他抬头,死死盯着那道裂缝深处。
“是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