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意识像是被扔进了一口煮沸的锅里,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他听见了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那种,而是直接在脑子里炸开——“你输了,这一次也一样。”
可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幻觉,是实打实的触感,指甲刮过地面,带起一丝微弱的摩擦声。这声音小得几乎可以忽略,却像一根针,扎破了那层压在他神识上的黑膜。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像是从水底浮出般骤然清醒。
视线模糊了一瞬,再聚焦时,他看见头顶那道裂开的缝隙还在往下掉灰。而前方,一道人影静静立着,背对着他们,衣袍无风自动,边缘泛着不自然的暗光。
“林玄风……”云逸尘喉咙干涩,吐出这三个字时,牙关都在发颤。
那人缓缓转身,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却像两口深井,望进去的人会被活活吸干魂魄。最诡异的是他额头上——一道印记正缓缓浮现,形状扭曲如藤蔓缠绕,颜色却是死寂的灰黑色,和他们在冰棺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苏清绾这时也睁开了眼,呼吸急促,指尖下意识抚上眉心。月华之力在她体内流转一圈,原本涣散的神志瞬间清明。她一眼就认出了那股气息——不是轮回本身,而是藏在轮回背后的操控者。
“那些话……不是命运告诉我们的。”她声音冷了下来,“是你在说。”
楚寒撑着地面坐起,嘴角还挂着血丝,但眼神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空洞。他冷笑一声:“我说怎么越打越累,原来一直有个躲在背后放冷箭的阴沟老鼠。”
慕容雪没说话,只是默默将手按在腹部,那里传来一阵阵抽痛。她的毒蛊受了重创,但还没死。她咬牙,用指腹在掌心划了一道,鲜血渗出,顺着经脉重新唤醒残存的蛊力。
四个人,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
林玄风看着他们,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荒诞与轻蔑。
“你们还真当自己能改命?”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每一次钥匙插入,我都等这一刻。你们挣扎、怀疑、崩溃,最后乖乖躺进祭坛——多完美的循环。”
“所以你是故意的?”云逸尘盯着他,“让你自己人一次次围杀我,让我逃出生天,又让我一步步走到今天?”
“不然呢?”林玄风摊了摊手,“若你不经历这些,如何积攒足够的执念?若没有爱恨纠缠,如何让月华、剑意、游雾、血蛊四大本源共鸣?你们不是来揭开真相的,你们是来献祭的燃料。”
他说得坦然,仿佛在讲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楚寒听得火大,直接啐了一口:“合着我们都是你剧本里的跑龙套?那你演够了吧?该换主角登场了!”
林玄风没理他,目光只落在云逸尘身上:“你以为你是继承者?错了。你只是残片拼凑出来的赝品。真正的初代剑灵早已分裂——光明归于轮回,黑暗……就是我。”
“恶念化身?”苏清绾冷笑,“难怪你不敢直视我们的眼睛。因为你根本不敢面对那个被你背叛的自己。”
林玄风瞳孔一缩。
那一瞬,空气仿佛凝固。
下一刻,楚寒鼻子里突然涌出血线,整个人踉跄后退。慕容雪闷哼一声,捂住心口,脸色瞬间煞白。她们同时受到了无形冲击。
“别逼我动手。”林玄风语气平静,“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伪装。”
云逸尘一步跨出,挡在三人面前。他双拳紧握,九曜真经在经脉中疯狂运转,哪怕每一条血管都像要炸开也不停歇。
“你说我是赝品?”他声音低哑,却带着一股狠劲,“可赝品也能砸碎真货的脸。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被人丢弃的渣滓,靠着偷来的记忆苟延残喘!”
“你懂什么!”林玄风终于变了脸色,额头印记剧烈跳动,整个空间随之震颤,“我才是最初的意志!是他选择逃避,是我承担了一切黑暗!凭什么他能被称为‘英雄’,而我只能藏在轮回阴影里?”
“逃避?”云逸尘怒极反笑,“他不是逃避,他是清醒!他知道像你这样执迷不悟的东西,迟早会毁掉一切!所以他宁愿自我封印,也不愿让你掌控力量!”
林玄风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抬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既然你们这么想不通……那就让我帮你们回忆一下。”
他闭上眼。
刹那间,整座秘密之地的墙壁符文全部熄灭,唯有中央凹槽亮起猩红光芒。一道虚影缓缓浮现——正是初代剑灵的模样,手持断剑,立于苍穹之巅。
但这次的画面不同。
众人看到,在那道光辉身影的背后,另一道黑影悄然剥离。它没有攻击,只是静静地望着主人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怨恨与不甘。
“看到了吗?”林玄风睁开眼,声音冰冷,“我不是恶念,我是被抛弃的另一半。而你们……不过是用来唤醒我的祭品。”
云逸尘死死盯着那幅画面,忽然冷笑:“放屁。”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带血的牙:“如果真是同源一体,你为什么不直接融合?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多心思搞什么轮回陷阱?因为你怕!你怕一旦靠近本体,就会被彻底净化!所以你只能躲在别人身体里,借壳上市,装神弄鬼!”
林玄风脸色铁青。
“你不是剑灵。”云逸尘一字一句地说,“你连残魂都算不上。你就是个赖在别人人生里不肯走的疯子。”
“找死!”林玄风猛然抬手,掌心凝聚一团漆黑气流,直冲云逸尘面门。
后者不闪不避,左手结印,引动苏清绾的月华之力护住三人,右手则猛然拍向地面。
“九曜——归位!”
一道微弱却坚定的金光自他掌心炸开,与苏清绾的银辉、楚寒散逸的雾气、慕容雪指尖滴落的血痕瞬间交汇。
四股力量不再追求完美融合,而是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强行共振。光柱冲天而起,虽摇晃不定,却硬生生顶住了林玄风释放的压迫。
“你以为我们只会被动挨打?”云逸尘站直身体,抹去嘴角血迹,“从你现身那一刻起,反击就已经开始了。”
苏清绾站到他身边,月华之力如纱披肩:“你说我们是祭品?好啊,那我们就烧了这祭坛,看你往哪儿躲。”
楚寒咧嘴一笑,甩了甩手腕:“我早就想揍个掌门级别的试试了。”
慕容雪冷冷看着林玄风:“听说你觊觎苏家势力?现在,我代表慕容家正式通知你——你被拉黑了。”
林玄风站在高台上,周身黑气翻涌,额头印记忽明忽暗。他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惊疑。
他没想到,这群本该在献祭仪式中崩溃的人,竟然还能站起来。
而且,站得比之前更稳。
云逸尘缓缓抬起手,指向对方:“你说你是最初的意志?行,那今天我就告诉你什么叫后来居上。”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老子不是什么天命之子,也没打算当救世主。但我身边这些人,谁都不能少。你想玩轮回?可以。我陪你一轮一轮打下去,直到你跪下喊爹为止。”
林玄风终于动了。
他迈出一步,脚下石板寸寸龟裂。整个空间开始扭曲,空气变得粘稠,仿佛下一秒就要塌陷。
云逸尘没有退。
他握紧拳头,体内灵力奔涌如江河决堤。
四人并肩而立,面对那道曾主宰他们命运的身影,齐齐踏前一步。
光柱未散,战意已燃。
林玄风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把由黑气构成的长剑,剑尖直指云逸尘咽喉。
云逸尘咧嘴一笑,手中灵力凝成半柄虚幻长剑,迎面而上。
两股力量即将碰撞的瞬间——
苏清绾突然开口:
“等等,你们有没有发现……”
她话没说完。
林玄风的剑,已经刺穿了云逸尘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