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手掌猛地再次攥紧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剑身上的金红火焰不但未熄灭，反而熊熊燃起，似是将所有人残存的求生意志都化作了滚烫的火舌。
林玄风的脸上还挂着扭曲的笑容，可那笑容只持续了半息便僵住。他额角的血顺着眉骨滑下，滴落在锁骨处，烫得他一颤。
“同归。”他又说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楚寒靠在断裂的幡杆上，听见这话咧了咧嘴，牙缝里还卡着半块碎石。他没动，只是把怀里那半块漆黑的地脉晶核攥得更紧了些。这玩意儿是他从林玄风踩碎的残渣里偷偷抠出来的，当时谁也没注意，现在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清绾盘坐在地，十指交叠于膝前，指尖微光闪烁。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结复杂的印，只能凭着本能调动最后一丝月华之力渗入地面。古老的符文阵列在她脚下若隐若现，像是沉睡千年的蛇被惊醒，缓缓扭动身躯。
慕容雪跪在地上，右手掌心焦黑一片，那是蛊纹燃烧后的痕迹。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咙，硬是逼自己清醒过来。左手颤抖着按向胸口，那里藏着一只从未启用过的毒蛊——不是攻击用的，而是她小时候养来保命的“逆脉引”。一旦激活，会把全身毒素倒灌经络，换来三息清明。
她闭了闭眼，低声念出咒诀。
刹那间，一股刺骨寒意自心口炸开，顺着血脉奔涌四肢。她的皮肤瞬间泛起青灰，嘴唇发紫，可眼神却亮得吓人。
“两……两息。”她喘着气，“我能拖住他神经波动，最多两息。”
话音未落，林玄风已察觉不对。他原本高举的手臂猛地抽搐了一下，黑气凝聚的长矛偏了方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就是现在！
苏清绾双手猛拍地面，符文阵列骤然亮起，一圈银光如涟漪扩散，短暂阻隔了黑气推进的速度。那层屏障薄如蝉翼，却硬生生让林玄风的动作慢了半拍。
楚寒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猛地将地脉晶核砸向阵眼中心，嘴里骂了句：“老子赌你今天倒霉！”
轰！
碎石炸裂，地面塌陷寸许，裂缝中涌出紊乱的灵流。林玄风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踉跄一步。这一步虽小，却足以打破他全力施法的节奏。
云逸尘动了。
他双目赤红，九曜真经最后的火种自丹田燃起，一路烧到指尖。每一条经脉都在撕裂，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左脚踩着碎石，右腿绷直如弓弦。
剑锋抬起，金红火焰暴涨，映得整个遗迹亮如白昼。
林玄风终于意识到危险。他怒吼一声，强行催动禁忌之力，在身前凝出一层厚重黑盾。那盾由纯粹的怨念与死气构成，连空间都被压得扭曲。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他嘶吼，“我乃天道弃子，亦是重生之人！区区合击，也敢称‘同归’？”
话音未落，剑光已至。
金红交错的弧光撕裂空气，狠狠斩在黑盾之上。轰鸣声震耳欲聋，黑盾剧烈震荡，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可还没完。
就在剑锋即将突破的瞬间，慕容雪低喝一声，体内残余蛊毒顺着经络奔涌而出，尽数注入剑身。那一丝剧毒并未增强威力，却像针尖刺入缝隙，精准腐蚀了黑盾最薄弱的一环。
咔嚓！
黑盾崩裂。
剑光贯胸而入。
林玄风瞳孔骤缩，喉咙里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闷哼。他低头看向胸前透出的剑尖，那上面缠绕着金红火焰，正一点点吞噬他的生机。
“不……不可能……”他咳出一口黑血，“我明明……已经超越规则……”
云逸尘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沙哑：“你说得对，我们打不过你。”
林玄风一怔。
“但我们打得过‘现在的你’。”云逸尘缓缓抽出长剑，“一个为了变强不惜吞噬族人、背叛师门、炼化死魂的疯子。你早就不是人了，只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林玄风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可身体已经开始崩解。黑色气息从伤口溢出，又被火焰焚烧成虚无。他的皮肤龟裂，露出下面腐烂的筋肉，骨头一根根化作飞灰。
“我不服……”他仰头嘶吼，“我不该输在这里……我是最强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只剩下一缕残响，在遗迹中回荡片刻，随即消散。
云逸尘收剑，身形晃了晃，差点栽倒。他靠着断台勉强站稳，胸口剧烈起伏，嘴角不断溢出血丝。
楚寒瘫坐在地，手里还攥着那半块晶核，笑了一声：“赢了？真赢了？”
没人回答他。
苏清绾早已昏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她最后释放的月华之力几乎抽干了全部修为，此刻呼吸微弱，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几乎以为她已经离去。
慕容雪伏在地上，手指仍搭在剑柄边缘，指尖残留着一丝微弱的蛊纹光芒。她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嘴唇发青，显然刚才那一击耗尽了所有底牌。
云逸尘慢慢挪到苏清绾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松了口气。他想把她扶起来，可刚抬手就一阵剧痛袭来，整条右臂几乎失去知觉。
他索性坐了下来，背靠着断台，望着眼前这片狼藉的战场。
林玄风消失了，连尸首都未能留下。只有地上那道深深的剑痕，证明他曾存在过。
楚寒挣扎着爬到他旁边，看了眼慕容雪，又看了看昏迷的苏清绾，忽然笑了：“你说，咱们以后还能不能安生点活着？”
云逸尘没说话。
他知道，这一战结束了，但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
遗迹深处传来轻微震动，像是某种古老机制被触发。地面微微发烫，几缕青烟从裂缝中升起。
云逸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现掌心有一道细小的裂痕，正缓缓渗出血珠。那血不是红色的，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暗金。
他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细看——
轰！！！
整座遗迹猛然一震，头顶巨石簌簌落下，尘土飞扬。一道看不见的波纹自中心扩散开来，空气中泛起层层涟漪。
云逸尘瞳孔一缩。
他看见，自己滴落的血珠在半空中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