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劣质插销在刘副书记绝望的一脚下应声崩断,门板哐当一声撞在侧壁上,震得天花板落下一缕微尘。
狭小的空间里,血腥味和消毒水味混杂成一股令人窒息的铁锈气息。
张副秘书长烂泥般瘫在马桶边,额角一片淤紫混合着刺目的鲜血,半张脸糊着暗红的血污和呕吐物,人事不省。他胸前的西装内袋被他自己慌乱撕扯时扯开了一道口子,周围地上、马桶盖上,洒满了被撕碎的、印着“水上酒廊二期”字样的彩色凭证碎片,如同一场荒诞而绝望的祭奠。
刘副书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浑身剧震,面无人色,惊恐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些碎纸上,仿佛看见了索命的无常文书!
“站住!别动现场!”
严明冰冷威严的声音如同钢鞭抽来!
刘副书记猛地回头,瞳孔骤缩!
省纪委第五监督检查室主任严明,如同冰冷的铁碑,堵在门口,身后跟着表情冷峻的年轻干事。
更让刘副书记绝望的是——“噗通!噗通!”两声沉闷的脚步响,两个身着深色夹克、宛如铁塔般的陌生男子,已悄无声息地堵死了卫生间的唯一出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牢牢将他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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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副书记,”严明的声音不高,却在这狭小血腥的空间里清晰得如同炸雷,每一个字都砸在刘副书记摇摇欲坠的心防上,“现在,需要你和我们走一趟,有些事情请你配合说明。”他向前迈了一步,锃亮的黑色皮鞋踩过地上零星散落的彩色碎片,发出轻微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沙沙声。
“不……严主任……这……误会!一定是误会!”刘副书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抽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张副秘书长他……他突然晕倒!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纸……我不知道是什么!”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指向地上的狼藉,手指抖得像狂风中的枯叶。
严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如刀,仿佛已经穿透了刘副书记苍白的边角,直视着他心底那腐烂发臭的角落。旁边的年轻干事早已举起了执法记录仪,冰冷的红色指示灯亮着,忠实地记录下这戏剧性崩塌的一幕。
“张副秘书长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现场证据与他高度相关。”严明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宣读判决书,“至于你,刘副书记同志,是否知情、是否参与,需要接受组织进一步的调查核实。请你立即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工作。”
配合调查!
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刘副书记的神经末梢!一旦被纪委以这种方式“请”走,尤其是在张副秘书长倒毙于凭证碎片的现场……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政治生命瞬间清零!万丈深渊就在脚下!
“不!你们不能这样!我是省委副书记!你们没有证据!这是诬陷!是政治迫害!我要见秦书记!我要见……”刘副书记彻底失态了,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试图用身份和音量冲出一条生路。他猛地一矮身,就想从严明身侧那狭窄的空隙冲出去!
只要冲出这扇门!冲出这栋楼!也许……也许还有变数!
然而,他身体刚动!
门口那两座“铁塔”如同早有预判,几乎同时向前一步!动作迅捷无声,却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两堵人墙瞬间封死了所有可能的空间!
刘副书记一头撞在其中一人坚硬的胸膛上,反弹的力道让他眼前一黑,金星乱冒,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顺着冰冷的瓷砖墙滑坐到地上,昂贵的西装裤蹭上了斑驳的血迹和呕吐物秽迹,狼狈不堪。
“带走。”严明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眼神扫过地上昏迷的张副秘书长,“叫救护车。”
“是!”年轻干事立刻行动。一名“铁塔”上前,轻松地架起了瘫软如泥、眼神涣散的刘副书记,动作专业而有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另一人则迅速蹲下,小心翼翼地开始收集地上那些散落的、沾着血污的凭证碎片,一片!一片!仿佛在捡拾着刘政治生涯的残骸!
刘副书记被架着,双脚拖在地上,经过严明身边时,他突然像回光返照,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严明,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丝不甘的嘶鸣:“严明!你……你公报私仇!我没签字!那份合同我没签字!你们……你们查不到……”
严明眼神微凝,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并未回应。年轻干事则忠实地记录下了这最后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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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省人民医院特需病房区的消防通道内。
昏暗的光线下,气氛却与市委卫生间截然不同。
赵胖子那杀猪般的嚎叫还在消防通道里回荡:“……喂?喂?!张秘书长!您说话啊张秘书长!您不能不管我啊!喂?!……”
陈成手里举着开着免提的手机,面无表情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电话显然已被那边挂断,或者……摔坏了?他和诸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和冰冷的嘲讽。
“啧,”诸成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这死胖子,嗓门真够大的,张秘书长估计被他这通‘深情告白’直接送走了。”
陈成没说话,眼神锐利地看向瘫软在自己脚边、涕泪横流、浑身抖得像开了震动模式的赵胖子。刚才赵胖子在电话里那番“都是张秘书长逼我的!”“我有证据!”“我有录音!”的疯狂攀咬,简直是神来之笔!
“赵总,”陈成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一盆冰水浇在赵胖子头顶,“电话,好像断了?”
“断……断了?”赵胖子猛地抬起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难以置信,“不……不可能!张秘书长他……他……”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画面,脸色瞬间变得比身后的墙壁还白,“他……他不会……”
“赵总,”诸成笑眯眯地蹲下来,那笑容在赵胖子眼里简直比黑白无常还瘆人,“你刚才电话里说的那些……水上酒廊二期的假账?特殊服务?还有……张副秘书长安排你的证据?”他伸出手指,一根根掰着,“录音?信息?啧,赵总,你这‘投诚’的诚意,很足嘛!比山珍海味还下饭!”
“诚意!我有诚意!大大的诚意!”赵胖子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扑向诸成,被诸成敏捷地侧身躲开,他扑了个空,干脆抱住了陈成的小腿,声泪俱下,“陈主任!诸处长!我坦白!我彻底坦白!我检举!我要争取宽大处理!我……我手机!对!我手机里就有!有张副秘书长给我发的指示信息!还有……还有……”
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那部镶金边的土豪手机,手指哆嗦得像得了帕金森,解锁屏幕都按了好几次。
“还有一段……一段录音……当时……当时在‘碧海云天’……他暗示我给刘副书记也安排……”赵胖子声音发颤,点开一个加密的音频文件,颤抖地递到陈成面前。
陈成眼神一凝,接过手机。诸成也凑了过来。
一段清晰的对话从手机里传出:
【一个略显烦躁的低沉男声(张副秘书长)】:“……老赵,刘老板那边,你也要懂事!工程要顺利,方方面面都要打点到!‘碧海云天’那几个新来的‘技师’,素质不错,很懂得‘关心’领导……你明白我的意思?”
【赵胖子谄媚的声音】:“明白!明白!张秘书长您放心!一定安排好!保证让刘老板……呃……身心舒畅!嘿嘿……”
录音不长,但信息量爆炸!不仅坐实了张副秘书长指使赵胖子行贿的事实,更是直指刘副书记接受“特殊服务”!
陈成和诸成眼神交汇,无声的信息在两人眼中传递。这简直是瞌睡送枕头!东风之后,又来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总,”陈成将手机递还给瘫软在地、眼巴巴望着他的赵胖子,声音沉稳,“你的情况,我们知道了。主动交代、检举揭发,组织上会考虑。现在,请你跟我们进去,把你知道的,关于水上酒廊二期项目,所有账目问题、行贿细节、涉及人员,完完整整、老老实实地写下来。记住,一个字都不许漏。”
“好!好!我写!我马上写!谢谢陈主任!谢谢诸处长!我……”赵胖子如蒙大赦,挣扎着想爬起来,结果腿软得又跌坐回去,模样狼狈又滑稽。
诸成“好心”地伸手把他拽起来,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别急,赵总,慢慢来。你这‘立功赎罪’的机会,来之不易,可得好好珍惜。”他话里有话,听得赵胖子又是一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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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人民医院特需病房区走廊。
陈成和诸成押着(或者说“搀扶”着)腿肚子还在打转的赵胖子,往老领导病房方向走。走廊尽头,一个身影匆匆从病房里闪出,快步迎了上来,正是老领导的贴身秘书小王。
小王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兴奋?他快步走到陈成和诸成身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陈主任,诸处,市委大院那边……出事了!”
陈成和诸成脚步一顿,眼神同时锐利起来。赵胖子更是竖起了耳朵,满脸惊恐。
“张副秘书长在卫生间吐血晕厥!被120拉走了!”小王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见证历史般的震动,“刘副书记……被省纪委严主任亲自带走了!就在现场!据说……现场发现了撕毁的凭证碎片!满地的……”
小王的话,如同最后一块拼图落下!
尘埃落定!
陈成和诸成的心中,瞬间了然。东风借势,伪站惊鸟,狗急跳墙,攀咬反目……一连串的链条终于扣死!刘张二人,彻底栽了!而且栽得如此狼狈,如此戏剧性,如此……大快人心!
诸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向陈成:“老陈,这网,收得够快吧?”他目光扫过旁边已经吓得快魂飞魄散的赵胖子,“看来咱们还得感谢赵总这临门一脚,‘助攻’得相当到位啊!”
赵胖子闻言,浑身一软,差点又瘫下去,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成没说话,眼神深邃,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市委大院的风暴,似乎已经落下帷幕。但风暴眼中心,真的平静了吗?刘副书记被架走前那句疯狂的嘶吼再次回响在他耳边:“我没签字!那份合同我没签字……”
那份合同……指向谁?
“进去吧,”陈成收回目光,声音沉稳,“让赵总把材料写扎实。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通知审计那边,以最快速度,拿到水上酒廊二期所有关联账户的流水!特别是……涉及海外‘咨询费’的那几条线!”
诸成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陈成的用意。大鱼落网,但深海里,似乎还有更大的阴影在游弋。刘张或许只是浮出水面的虾兵蟹将,那份他们没资格签字的“合同”,才是真正指向“深海巨鲲”的鱼饵!
风暴看似散去,实则暗流汹涌。收网之后,真正的博弈,或许才刚刚开始。
陈成推开病房门,里面温暖的灯光倾泻出来。他迈步而入,背影沉稳如山。诸成紧随其后,嘴角那抹狐狸般的笑意更深了,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丝狩猎前的兴奋。
深海有鲲动,风起……待扬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