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间的火光跳了跳,映得温乐瑜的侧脸暖融融的。她正蹲在地上翻找着什么,手指拂过积灰的木箱,忽然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是个掉了漆的铁皮饼干盒。
“这是……”她指尖摩挲着盒面上模糊的碎花图案,忽然想起来了,“是刚嫁过来那年,你娘给我的。”
陆峥刚从外面劈柴回来,肩头落着碎雪,闻言放下斧头凑过来:“娘给的?这里面装啥了?”
温乐瑜掀开盒盖,一股混合着旧纸和薄荷的气息飘出来——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几封信,还有半块用蜡纸包着的薄荷糖,糖纸都泛黄了。“你看,”她拿起最上面的信,字迹娟秀,是陆峥娘的手笔,“那时候咱刚定亲,你娘怕我在村里受欺负,偷偷塞给我的,说受委屈了就看看信,她给我做主。”
陆峥的手顿了顿,粗糙的指腹蹭过信纸边缘,声音低哑:“娘总说你性子软,怕你被妯娌们挤兑。”他想起小时候,娘总把温乐瑜叫到跟前,塞给她煮鸡蛋,偷偷说“峥小子脾气硬,你多担待”。
这时院门外传来“哐当”一声,林俏扛着个旧木柜进来,沈野在后面费劲地拖着柜门:“乐瑜快看!沈野这笨蛋,搬个柜子差点把自己砸了!”
沈野揉着胳膊龇牙咧嘴:“这柜子比石头还沉!不过里面藏着好东西——你看!”他从柜角摸出个布包,打开是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袄,“这是当年俏俏嫁过来时穿的,她说要留给闺女当念想。”
林俏抢过袄子往身上比:“你看你看,还能穿呢!当年我就说这花色好看,乐瑜你说是不是?”
温乐瑜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墙角的旧藤椅上,那是陆峥爹生前常坐的,椅面磨出了包浆,却依旧结实。“上次整理老屋,我还发现陆大伯的烟杆呢,”她说道,“铜头的,你说要不要给沈野留着?他现在抽旱烟越来越凶了。”
“给他留着!”陆峥接话,往灶里添了根柴,“这老物件藏着暖呢。前几天翻出我小时候的虎头鞋,针脚歪歪扭扭的,娘说那是她第一次学做鞋,扎破了七回手。”
沈野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我家阁楼还有个木箱,里面全是旧照片!有乐瑜刚嫁过来时的样子,扎俩小辫,脸红得像苹果!”
“你敢拿出来试试!”温乐瑜作势要打,脸上却红扑扑的。
陆峥拉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着她发顶:“别闹。”他看向那些旧物,眼神柔和,“这些东西啊,看着旧,其实都带着活气呢。娘的信,俏俏的袄子,爹的藤椅……就像他们还在跟前似的。”
林俏抱着袄子坐下,忽然哼起支旧调子,是当年她嫁过来时,村里老人教的迎新曲。沈野跟着打拍子,调子跑了八百里,却没人笑他。温乐瑜靠在陆峥怀里,听着熟悉的调子,指尖划过饼干盒里的薄荷糖,糖纸脆得像要碎,甜味却仿佛还锁在里面。
“其实啊,”温乐瑜轻声说,“这些旧物哪是物件啊,都是日子熬出来的暖。”
陆峥收紧手臂,往灶膛里又添了把柴,火光映着满屋子的旧物,也映着四张含笑的脸。那些藏在旧物里的往事,像灶里的火,看着快灭了,添点柴,又能烧得旺起来,暖烘烘地照着往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