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温乐瑜就被灶房的动静吵醒了。她裹着薄被坐起来,透过窗纸的缝隙往外看,只见沈听澜正抡着斧头劈柴,晨光落在她绷紧的胳膊上,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醒了?”顾晏廷不知何时站在炕边,手里端着盆温水,帕子搭在盆沿冒着热气,“听澜说今天要蒸窝窝,让我先给你擦把脸。”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怕惊着刚醒的人。
温乐瑜红着脸接过帕子,指尖触到他递来的手,粗糙的掌纹里还沾着点木屑——定是凌晨帮沈听澜劈柴时蹭的。她小声问:“顾大哥,你咋不多睡会儿?”
“习惯了早起。”顾晏廷蹲在炕边,看着她用帕子捂着脸,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眼底漾开层浅笑意,“灶上炖着小米粥,放了点你爱吃的红枣,等会儿就能喝。”
话音刚落,灶房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跟着是沈听澜的怒吼:“顾晏城你个混球!说了让你烧火别走神,柴都塞灶膛里了!”
“我哪走神了?”顾晏城的声音带着委屈,“我就是看你劈柴的样子帅呆了……”
温乐瑜“噗嗤”笑出声,顾晏廷也低笑起来:“这俩活宝。”他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别让听澜把锅砸了。”
温乐瑜赶紧跟上,刚到灶房门口就见沈听澜正揪着顾晏城的耳朵,另一只手里还攥着把烧火钳,气势汹汹:“让你偷懒!这锅粥要是糊了,看我不把你耳朵拧下来当下酒菜!”
“疼疼疼!媳妇我错了!”顾晏城龇牙咧嘴地求饶,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沈听澜,活像只被训也甘之如饴的傻狗,“我这就把柴扒出来,保证粥不糊!”
沈听澜这才松手,转头看见温乐瑜,立马换了副表情,冲她扬了扬手里的面团:“乐瑜快来!咱今天蒸红糖窝窝,我特意多放了点糖!”
温乐瑜刚走过去,就见院门外探进个脑袋,是张桂香。她三角眼扫过灶房,最后落在温乐瑜身上,阴阳怪气地哼了声:“有些人就是金贵,嫁到乡下还得人伺候着擦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娘娘呢。”
温乐瑜吓得往沈听澜身后缩了缩,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沈听澜把面团往案板上一拍,面粉溅起一片白:“娘这话就不对了,我家乐瑜身子弱,我大哥疼她多正常?总比某些人,整天就知道串门挑刺,自家灶台都快长草了强。”
“你!”张桂香被噎得脸通红,几步冲进灶房,指着温乐瑜的鼻子骂,“我看就是你这狐狸精勾得我大儿子魂不守舍!一个城里来的娇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留着就是浪费粮食!”
温乐瑜眼圈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唇没敢哭出声。顾晏廷上前一步把她护在身后,声音沉得像块冰:“娘,乐瑜是我媳妇,轮不到您这么说。”
“我是你娘!我说不得她?”张桂香撒泼似的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大儿子娶了个不下蛋的鸡,小儿子被野丫头管得死死的,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沈听澜看得火冒三丈,刚要上前理论,被顾晏城一把拉住。他冲她使了个眼色,突然提高嗓门喊:“娘!您别嚎了!听澜昨天去卫生院检查,医生说她可能有了!”
张桂香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盯着沈听澜的肚子:“你……你说啥?有了?”
沈听澜也愣了,下意识摸了摸肚子,随即反应过来,配合着点头:“嗯……还没确定,打算过几天再去查查。”
张桂香的脸瞬间多云转晴,凑上来就要拉沈听澜的手,被她不着痕迹躲开。她也不恼,眉开眼笑地说:“那可得好好歇着!灶房这活哪能让你干?乐瑜,你年轻力壮的,以后灶上的活儿就归你了!”
温乐瑜刚要应声,沈听澜已经开了口:“娘,乐瑜胆子小,烧火都能吓着,哪能干灶上的活?再说了,她识文断字的,顾大哥正教她记账呢,队里会计都说她是好苗子。”她拍了拍温乐瑜的肩膀,“是吧乐瑜?”
温乐瑜看着沈听澜眼里的鼓励,深吸一口气,小声却坚定地说:“我……我会学记账,帮队里算工分。”
张桂香还想说啥,顾晏廷已经端起刚熬好的小米粥,舀了一勺递到温乐瑜嘴边:“先喝粥,凉了就不好喝了。”那语气里的护着,明晃晃的藏不住。
张桂香看着那碗飘着红枣的粥,又看看顾晏廷眼里的疼惜,心里堵得慌,却不好再发作——毕竟沈听澜可能怀了她的金孙,总不能把人惹急了。她哼了声:“行!你们能耐!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折腾出啥花样!”甩着袖子走了。
人一走,沈听澜立马戳了顾晏城一下:“你咋胡咧咧?我哪有……”
“不然咋把她哄走?”顾晏城嘿嘿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不过你要是真有了,我保证天天给你捶腿捏肩,啥活都不让你干!”
沈听澜脸一红,把面团往他手里一塞:“滚去烧火!再走神我真把你耳朵拧下来!”
温乐瑜看着他们拌嘴,心里暖烘烘的。她走到顾晏廷身边,仰头看他:“顾大哥,谢谢你。”
“跟我客气啥。”顾晏廷刮了下她的鼻尖,眼里的笑意像化了的蜜糖,“以后她再找事,不用怕,有我在。”
早饭时,顾晏城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几颗裹着糖霜的山楂球:“听澜,给你!昨天跟二柱子换的,他说这玩意儿酸溜溜的,孕妇爱吃。”
沈听澜脸更红了,却还是接过来塞了一颗进嘴里,酸得眯起眼,嘴角却扬着:“算你有点良心。”
顾晏廷则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递给温乐瑜:“这是我托人从县城捎的记账本,你看看,不会的我教你。”本子的封面上,还用铅笔笨拙地画了朵小花,一看就是他自己画的。
温乐瑜摸着那朵歪歪扭扭的花,眼眶有点热。她低头翻开本子,第一页上写着几行字,是顾晏廷硬朗的笔迹:“乐瑜别怕,慢慢学,我等你。”
吃过饭,沈听澜扛着锄头去地里翻土,顾晏城拎着水壶屁颠屁颠跟着,嘴里还嚷嚷:“媳妇你慢点!累了就说一声!我替你扛锄头!”
温乐瑜坐在屋檐下学记账,顾晏廷就在旁边劈柴,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见她皱着眉琢磨,就放下斧头走过来,耐心给她讲:“你看,这工分是按天算的,男劳力一天十分,女劳力八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脸上,连鬓角的疤痕都显得温柔了。
温乐瑜突然想起穿书前看到的剧情——书里说她会在下乡第三个月病死,沈听澜会因为和张桂香争执被推下河。可现在,她们不仅好好活着,还有人护着,有彼此陪着,连那些恶毒的剧情,好像都在她们撸起袖子往前闯的劲头里,悄悄拐了弯。
她抬头看向地里,沈听澜正抡着锄头干活,顾晏城在旁边给她递水,两人的身影在田埂上拉得很长;身边的顾晏廷正低头给她演示怎么算工分,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带来一阵暖意。
温乐瑜轻轻笑了,在记账本的空白处,悄悄画了两个手拉手的小人。她想,不管是早死的结局,还是下乡的苦日子,只要她们妯娌俩心齐,再加上这两个护着她们的男人,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灶房的烟囱又升起了烟,混着泥土的腥气和饭菜的香,像极了日子该有的模样——热热闹闹,踏踏实实,带着股往前闯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