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顾家的鸡还没叫,温乐瑜就被窗外的动静吵醒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听见院子里传来“哐哐”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劈柴。披了件外衣走到窗边一看,差点笑出声——顾晏廷正抡着斧头劈木柴,晨光落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每一下都劈得又准又狠,木柴应声裂开,变成规整的小块。
“醒了?”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地问道。
温乐瑜赶紧点头,披散着头发跑出去:“我来帮你吧。”
“不用,”他放下斧头,转身看她,目光在她乱糟糟的发顶上顿了顿,伸手帮她把垂到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去洗漱,早饭快好了。”他的指尖带着劈柴时沾的木屑,蹭过她的耳廓,有点痒。
温乐瑜的脸“腾”地红了,捂着耳朵跑回屋里,心里却甜滋滋的。
刚梳好头发,就听见隔壁院子传来沈听澜的大嗓门:“顾晏城!你给我站住!把我藏的红糖交出来!”
“我没拿!”顾晏城的声音带着点委屈,“是娘说你昨天来月事,让我给你冲碗红糖水!”
“那你偷偷往里面加姜末干啥?想辣死我啊!”
“姜末驱寒……”
温乐瑜听得直乐,转头对走进来的顾晏廷说:“听澜姐跟晏城哥又吵起来了。”
“让他们吵去。”顾晏廷把一碗小米粥放在桌上,“快吃,吃完跟我去地里看看,昨天种的麦子该浇水了。”
“嗯!”
吃过早饭,温乐瑜跟着顾晏廷往地里走。春日的田野泛着新绿,泥土的腥气混着麦苗的清香,让人心里敞亮。她学着顾晏廷的样子拎着水桶,却总也走不稳,水洒了大半。顾晏廷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接过她手里的桶,大步往前走,只留给她一个宽厚的背影。
“我能行的!”温乐瑜不服气,小跑着追上去,抢过水桶,“你看,这样是不是稳多了?”她学着他的样子把桶绳往肩上勒了勒,果然没再洒水。
顾晏廷看着她倔强的小模样,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两人正忙着浇水,就见沈听澜扛着锄头气冲冲地跑过来,顾晏城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块红糖,一脸讨好:“媳妇你别生气,我给你换块新的还不行吗?”
“谁稀罕你的红糖!”沈听澜瞪他一眼,转头看见温乐瑜,语气缓和了些,“乐瑜,你家顾晏廷欺负你没?他要是敢对你不好,姐帮你揍他!”
顾晏廷挑眉看过来,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试试”。
温乐瑜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他对我可好了。”
“算他识相。”沈听澜哼了一声,突然压低声音,“对了,昨天我听见娘跟二婶说,要给你俩分地了,说是村口那片水田,最肥的那块。”
顾晏廷点点头:“我知道,是该分地了。”
“那正好,”沈听澜眼睛一亮,“我跟晏城分的地就在旁边,以后咱妯娌俩也好做个伴。”
温乐瑜听得心里欢喜,刚想点头,就见顾晏城凑过来说:“哥,嫂子,中午去我家吃饭呗?我让娘杀只鸡,给嫂子补补。”他偷偷看了沈听澜一眼,“昨天是我不对,给她赔个罪。”
沈听澜嘴硬道:“谁稀罕你的鸡。”脚却没动,显然是动心了。
到了中午,顾母果然杀了只老母鸡,炖在砂锅里,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吃饭时,顾母拉着温乐瑜的手,往她碗里夹了块鸡腿:“多吃点,看你瘦的,以后跟晏廷好好过日子,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温乐瑜的脸瞬间红透了,埋头扒着饭,不敢抬头。
顾晏廷适时开口解围:“娘,乐瑜还小呢。”
“小啥?我像她这么大,都生你了。”顾母白了他一眼,又转向沈听澜,“听澜你也一样,别整天舞刀弄枪的,跟晏城好好攒钱,年底盖间新瓦房。”
“知道了娘。”沈听澜大大咧咧地应着,往嘴里塞了块鸡肉,含糊不清地说,“盖瓦房得请人吧?到时候让大哥帮忙设计设计,他懂这些。”
“没问题。”顾晏廷应得干脆。
温乐瑜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突然觉得这错嫁的日子,好像比书里写的“正嫁”还要热闹。顾母虽然爱念叨,却明事理;顾晏廷看着严肃,心里却比谁都细;沈听澜和顾晏城吵吵闹闹,却透着股旁人插不进的亲昵……
吃过饭,顾晏城拉着顾晏廷去看他新做的弹弓,说是能打下来树上的麻雀。沈听澜凑到温乐瑜身边,神秘兮兮地说:“哎,我跟你说,昨天我去供销社,看见顾晏城偷偷给我扯了块花布,说是想给我做件新衣裳。你说他是不是转性了?”
温乐瑜笑着说:“肯定是对你上心了呗。”
“切,他那是怕我揍他。”沈听澜嘴上不饶人,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对了,前几天你说想学做布鞋,下午我教你啊?我娘说,女人得会做针线活,才能拴住男人的心。”
“真的吗?那太好了!”温乐瑜正愁没事情做,赶紧点头答应。
下午,两人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沈听澜拿出针线笸箩,教温乐瑜纳鞋底。她的手又粗又大,做起针线活来却格外灵巧,针脚又密又匀。温乐瑜学得认真,可针总也扎不直,还差点戳到手指。
“别急,慢慢来。”沈听澜耐心地教她,“把线拉紧,针脚才能耐磨。你看,像这样……”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顾晏廷和顾晏城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串麻雀,是顾晏城用新弹弓打下来的。顾晏城献宝似的递给沈听澜:“媳妇你看,晚上给你做炸麻雀吃!”
“算你有点良心。”沈听澜瞪他一眼,嘴角却弯了。
顾晏廷走到温乐瑜身边,看她手里的鞋底拿得歪歪扭扭,忍不住笑了:“我来吧。”他接过针线,手指粗粝,做起针线活来却意外地稳,针脚虽然不如沈听澜细密,却比温乐瑜强多了。
“你还会这个?”温乐瑜惊讶地睁大眼睛。
“以前在部队,衣服破了都是自己缝。”他头也不抬地说,“你看着,下次试试这样纳。”
温乐瑜凑过去,看着他捏针的手法,鼻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心里突然觉得踏实。
夕阳西下时,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顾晏廷把纳好的鞋底递给温乐瑜,上面歪歪扭扭地纳着个“囍”字,虽然不好看,却看得她心里发烫。
“我……我晚上接着练。”她小声说。
“嗯。”顾晏廷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布包,“给你的。”
温乐瑜打开一看,是块粉色的纱巾,上面绣着几朵小雏菊。“这是……”
“供销社新来的,看你总被太阳晒,围上能挡挡。”他别过脸,耳根有点红,“娘说,女孩子家,得护着点皮肤。”
温乐瑜拿起纱巾围在脖子上,长度刚刚好,纱巾的凉意贴着皮肤,心里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她抬头看向顾晏廷,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远处,沈听澜正追着顾晏城打,因为他把炸麻雀的调料放多了,辣得她直伸舌头。顾母站在门口喊他们进屋吃饭,声音洪亮。
温乐瑜突然觉得,这错嫁的乌龙,或许是老天爷最好的安排。没有早死的结局,没有苦熬的日子,只有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和踏踏实实的温暖。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巾,对着顾晏廷笑了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
顾晏廷看着她的笑,心里也跟着软了,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晚风拂过院子,带来饭菜的香气,也带来了日子该有的,甜甜蜜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