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的门刚推开,娇娇就率先迎了上来。她作为几人中年纪最长的,一向周到。笑着拉过京妙仪的手,指尖触到珍珠衫的凉意:“妙仪可算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一会儿了。”京妙仪微微颔首,神色温婉。
望晴也从座位上起身,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二嫂嫂快来坐!今日我堂哥也来了,你们先前没见过,正好认识下。”说着便指向身旁身着襕衫的男子。
赵昱起身,身姿挺拔,腰间系着块双鱼佩,对着京妙仪拱手行礼:“在下赵昱,见过京姑娘。”
京妙仪也微微屈膝回礼:“赵郎君客气了。”神色间不卑不亢,透着一种疏离的礼貌。秦方好坐在景明身旁,见京妙仪进来,便对着她温和一笑,抬手示意她坐自己旁边;京妙仪也轻轻点头回应,顺势在秦方好身边坐下,指尖悄悄抚平裙摆的褶皱,动作轻柔而内敛。
正说着话,雅间的门又被推开,杜明夷带着一人走进来,嘴上还带着几分无奈:“都叫你不用亲自去取那幅字帖,着人去就是了,偏要自己跑一趟,让大家等你。”
说着便带着他到赵昱面前,笑着介绍,“这位是李岁颐,我在青州认识的好友,前些日子跟我一同才到汴京,今日特邀他一道聚聚。”
李岁颐身着月白色圆袍,腰间束着青丝带,面如冠玉,眉梢带着几分温润,这般样貌本就惹眼,此刻对着众人抱拳行礼,更显俊朗:“在下李岁颐,见过郎君。”
他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正是赵昱。赵昱从李岁颐进门时就盯着他看,只觉得眉眼眼熟,如今听杜明夷叫出“李岁颐”这个名字,眉头微蹙。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折扇,像是在回忆什么,目光越发专注,倒显得有些失礼。
杜明夷也察觉到不对劲,悄悄凑到李岁颐耳边,低声说了赵昱的身份。
李岁颐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莫不是被他认出来了?”可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笑容,丝毫不见慌乱,只对着赵昱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赵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了礼,连忙放下折扇,对着李岁颐作揖:“方才瞧着郎君面善,一时失了神,多有冒犯,还望李郎君莫怪。”
李岁颐笑着回礼,语气从容,巧妙地化解了尴尬:“许是在下这张脸,生得与哪位郎君有几分相似,才让赵郎君觉得眼熟。毕竟汴京人才辈出,俊朗之士多不胜数,认错也寻常。”
景昭站在京妙仪身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悄悄凑到她耳边咬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促狭:“要不是我前几日在柴府见他跟景明争弓箭时的蛮横样子,今日见他这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怕是真要被他骗了。”
京妙仪目光落在面前的茶盏上,听着景昭带着吐槽的小声嘀咕,嘴角悄悄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她倒是听他在信上提及过两人的相识情景,指尖忍不住轻轻碰了碰茶盏边缘,掩饰自己的笑意。
这边知许笑着招手:“李兄,过来坐!前几日在潘楼,倒是喝的不尽兴。”李岁颐闻言,笑着走过去,坐在知许身旁。清晏也在一旁搭话:“前几日听知许说,李兄对书法颇有研究?正好我近日得了幅柳公权的字帖,回头倒要请兄指点指点。”
李岁颐谦逊道:“不敢当,不过是略懂皮毛,倒是想见识下清晏兄的字帖,听闻柳公权的字骨力遒劲,一直想好好观摩一番。”
清晏点头:“那我改日定拿与你瞧。”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从书法聊到汴京的画坊,又说到近日新出的话本,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望晴坐在赵昱旁边,见他还在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岁颐,便用胳膊肘轻轻推了他一下,小声问道:“你方才怎的一直盯着李郎君瞧?你们以前认识?”
赵昱拿起桌上的折扇,轻轻挡住嘴,声音压得更低:“晚些时候再同你说,现在人多,别搅了大家的兴致。”
望晴皱着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再多问,转头端起一块杏仁酪,递到京妙仪面前:“二嫂嫂,你尝尝这个,陆羽居的杏仁酪最是细腻,我特意给你留了一碗。”京妙仪接过,轻声道了句“多谢”,小口尝了尝,确实香甜软糯,入口即化。
景昭见她喜欢,便把自己的那份也推过去:“这份也给你,还有这的蜜浮酥柰花倒是比别处好吃。”京妙仪看了看那蜜浮酥柰花,轻轻点头:“倒也可尝尝。”景昭见她应允,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娇娇见众人都坐定,便笑着吩咐丫鬟:“把香婆请上来,再请那位乐师也请进来。”
不多时,一位身着素色衣衫的香婆,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雅间。她将一个精致的香炉轻放在矮几上,先用香铲将香灰填入炉底,铺平压实,再将篆模置于香灰之上。
随后用香勺舀起香粉,填入篆模,填满后轻轻提起篆模,一个精美的香篆便成型了。最后用香线点燃香篆,一缕缕淡雅的青烟袅袅升起,混合着窗外飘进的花香,瞬间让雅间弥漫起清幽的香气。
清脆的琵琶声响起,先是急促如珠落玉盘,听得人精神一振;后又放缓如流水潺潺,转为《春江花月夜》的温婉曲调,伴着窗外的鸟鸣,雅间里顿时充满了雅致的氛围。
屋里香味四溢,秦方好拿起一块广寒糕,递到景明手边,轻声问:“你要不要尝尝这个?”景明接过,笑着点头,又拿起一块递回给她:“你喜欢就多吃点,别总想着给我,昨日你还说想吃这个。”京妙仪看着他们互动,神色柔和了些许。
景昭悄悄给京妙仪的茶盏添了些热水,小声问:“吵不吵?要是觉得吵,咱们就去隔壁的隔间坐坐,那里更安静些。”
京妙仪轻轻摇头,目光落在乐师灵活的手指上,轻轻摇头:“不吵,弹得很好,尤其是这一段,很有江南的韵味。”她眼神专注,沉浸在琵琶声中。
望晴拉着赵昱的袖子,小声追问:“你到底跟李郎君有什么渊源?快跟我说嘛,不然我这心里总惦记着。”
赵昱无奈,只好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我有位常年隐居姑母,她的夫家便是姓李。自姑父去世,姑母便不爱出来,连平时的宫宴也不出席,只知道有个女儿。我小时候曾见过一回,只是这么多年我也记不清了。”望晴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杜明夷带着李岁颐和几人聊得正欢,偶尔传来几声笑语。杜明夷指着李岁颐,对着知许笑道:“你是没见过,那日在青州,他为了那个原料,跟景昭哥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景昭哥让了他,哪有今日这副斯文模样。”
李岁颐也不恼,笑着作揖:“那日多谢二郎不同我计较,我当时也是求料心切,失了礼数。”众人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