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天还没大亮,将军府就‘醒’了过来。
陶妈系着新围裙,指挥着几个粗使婆子扫雪,挂灯笼,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诶?这边!这边再挂高些!对喽!要的就是这个喜庆劲儿!”
小铃铛像个穿花蝴蝶,抱着大红剪纸跑来跑去:
“陶妈!窗花贴哪儿?这个福字是倒着贴吗?”
“傻丫头!倒着贴福才能到呀!”陶妈忙里抽空回了一句,又扭头朝厨房喊,“顾厨子!刘婶子!那肘子可得炖烂糊点儿!将军牙口好,但也架不住啃石头!”
整个府邸热热闹闹的,连廊下挂着的画眉鸟都比往日叫得欢实。
萧鼎早就发了话,今夜在府里摆几桌,所有家人不在漠城的,都留下来一块儿过年!!
凌笃玉穿着月白新衣站在廊下,看着这喧闹的人间烟火气,清冷的眉眼间也不自觉染上几分暖意。
陶妈风风火火地抱着个包袱穿过院子,一眼瞧见凌笃玉,立刻拐了过来,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得意:
“姑娘,您瞧瞧将军!”
凌笃玉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萧鼎穿着一身崭新的浅灰色锦袍,正站在前厅门口跟陈陵交代着什么。
那袍子针脚细密,裁剪合身,衬得他高大的身形愈发挺拔,少了几分平日的煞气多了几分难得的儒雅。
“我一大早就给送过去了,千叮万嘱让他换上!”陶妈笑得见牙不见眼,“瞧瞧,多精神呐!总算不像个整天舞刀弄枪的糙汉了!”
凌笃玉微微点头。
的确,人靠衣装。
午膳随便对付了几口,下午众人便忙着布置晚上的席面。
凌笃玉也挽起袖子,帮着陶妈和铃铛在自己住的小院里挂彩绸,摆放瓜果点心。
正忙活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几人回头,竟是萧鼎回来了!!
“将军?您今儿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陶妈惊讶道。
萧鼎双手叉腰,站在院中四下打量,虎目里带着笑意:
“老子自己的府邸,想啥时候回就啥时候回!怎么,不欢迎?”他目光落在凌笃玉刚系好的一个红绸结上,大手一挥,“这活儿你们干得不利索!看老子的!”
说着,他竟真的走上前接过凌笃玉手里的彩绸,三两下重新打结,悬挂,动作居然颇为熟练,那红绸结被他弄得又正又挺括。
“怎么样?”萧鼎得意地挑眉,对着目瞪口呆的陶妈和铃铛,“别以为老子只会打仗!当年在军营里扎营盘,绑辎重,老子哪样不是一把好手?”
陶妈拍着腿笑:
“哎呦我的将军!您可真是能文能武!”
“嘿嘿….”
铃铛也捂着嘴咯咯笑。
凌笃玉看着萧鼎那略带炫耀的神情,唇角弯了一下。
说笑间,凌笃玉心里却惦记着另一件事。
她看向萧鼎,轻声道:
“将军,今晚的年夜饭我想亲自下厨。”
萧鼎眼睛顿时一亮,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这丫头的手艺他是知道的,简单的食材经她手一做,那味道能鲜掉眉毛!
“成啊!”他大手一拍,“正好让大家都尝尝你的手艺!不过……”他转头对旁边一个候着的婆子吩咐,“去跟厨房说,让他们都听姑娘调配,帮着打下手,别让姑娘累着!”
“是!”
婆子应声而去。
凌笃玉微微颔首,便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她心里还装着驿站那帮回不去的人,尤其是赵校尉。
厨房里此刻更是热火朝天。
凌笃玉一进去,也没多话,系上干净的围裙洗净手便开始安排。
“顾师傅,麻烦您帮我准备六只肥鸡,四十斤五花肉。”
“刘婶,这些蔬菜劳烦您带人清洗干净。”
“全嫂,八角、桂皮、香叶……这些香料备齐。”
凌笃玉声音不大,却条理清晰。
厨子仆妇们见是将军特意吩咐的,都不敢怠慢,纷纷动起来。
凌笃玉决定先做能存放,耐回锅的硬菜。
她将五花肉焯水,切块,下锅煸炒出油,再加入糖色,酱油,黄酒和各式香料,倒入大量清水,盖上木锅盖小火慢炖。
另一边,肥鸡也如法炮制。
很快,浓郁的肉香就从厨房里飘散开来,勾得路过院子的亲兵都忍不住深吸几口气。
两大锅红烧肉和红烧鸡块出锅啦!
凌笃玉找来厨房里四个最大的陶盆,装得满满当当,吩咐几个亲兵:
“送去驿站,给尤总把他们加菜。”
“就说是将军府的心意。”
“是,姑娘!”
亲兵们领命便端着沉甸甸的肉盆走了。
凌笃玉这才开始专心准备府里的年夜饭。
年夜饭与平日里吃食不同,她心思巧,不仅追求味道还在摆盘上花了心思。
嫩绿的菜心围边,胡萝卜刻成的小花点缀,普通的菜肴经凌笃玉巧手一弄,显得精致起来。
萧鼎在院子里都能闻到一阵阵勾人馋虫的异香,他忍不住踱步到厨房门口探着头看。
只见凌笃玉站在灶前,身影忙碌却不见慌乱,侧脸在蒸汽氤氲中显得格外专注。
他咂咂嘴,心里跟猫抓似的,又不好意思进去打扰,只得背着手假装巡视,在厨房外头转悠了好几圈。
天色渐暗,将军府各处灯笼点亮,映着白雪,一片红火通明。
前厅里,三张大圆桌摆开。
凌笃玉指挥着仆妇将一道道菜肴端上主桌。
八宝饭甜香软糯,鱼香肉丝色泽红亮,油焖茄子油润诱人,莴苣炒肉丝好吃不腻,清蒸鱼鲜嫩饱满,野菜蒸鸡蛋嫩滑无比,猪油渣炒大白菜清爽可口,清炒土豆丝根根分明….
一锅老母鸡汤金黄醇厚,凉拌羊肉麻辣开胃,油炸花生米焦香酥脆……
再加上那两盆压轴的红烧肉和红烧鸡块,真是一顿大餐!
待萧鼎,韩麟,郭谦几人走进来时,他们眼睛都看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