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努斯正小口小口吃着我刚才用魔法加热过的、从酒馆打包的炖鹿肉。
身上穿着刚从储物戒里取出来的真丝睡衣，宽松透明的款式更显得她身形纤细。
听到我的话，她放下木勺，拿起那个沉甸甸的钱袋打开看了看。
里面主要是银鸢尾和铜币，夹杂着少数几枚金鸢尾，总价值大约相当于十几枚金鸢尾。
她仔细清点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蓝色眼眸里带着一丝无奈和认真：“霍格先生，这些钱……如果只是用来住宿和日常开销，足够我们用很久了。但是要买一辆能长途旅行、质量可靠的马车……”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远远不够的。一辆最普通、不带任何额外车厢装饰的四轮旅行马车，加上一匹健康的驮马，最起码也要五十枚金鸢尾。如果想要好一点的，比如减震更好、空间更大、能适应多种地形的，价格可能要到八十甚至一百金鸢尾以上。”
她还怕我不理解这个数额的概念，又举例补充道：“在河湾城这样的城市，一个熟练工匠工作一个月，大概也就能赚到三到五枚金鸢尾。五十枚金鸢尾，差不多是一个普通家庭一两年的全部花销了。”
我靠在椅背上，扫过她那副“我们很穷”的表情，又看了看那袋在人类看来或许不少、但距离马车确实差得远的钱币。
我看着她那副为钱发愁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这点金属片，就能让一个人类公主如此困扰。
“看来确实只够你这种脆弱生物住住店、买点吃的。”
随即，我从储物指环中取出一枚之前被杂货店老板拒收的金币，随意地抛在桌上。
金币在灯光下旋转，发出低沉悦耳的嗡鸣，其上古老而精美的花纹流淌着微弱的魔法光泽。
“之前有个人类说这玩意还算值钱，”我用手指点了点那枚金币，“你看看，这东西，能不能换成你们现在用的那种……钱？”
雅努斯的目光被那枚金币牢牢吸引。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它，指尖拂过上面陌生的君王头像和早已湮灭的王国徽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和身为王族才有的那种见识。
“灭国金币……还是品相如此完好、蕴含魔力的‘初铸版’……”
她低声惊叹，抬头看我，语气复杂，“您……您居然有这个？这种金币在收藏家和某些隐秘的圈子里，是宝物，象征着古老的历史和失落的工艺……”
“哦，还有这种事。”
我挑了挑眉，眼里掠过一丝兴趣，“宝物？那正好。”
我心念微动，伴随着一阵叮当作响和宝石碰撞的清脆声音，一小堆同样闪烁着奇异光芒、形状颜色各异的宝石如同溪流般从指环中涌出，堆在桌面上，瞬间将简陋的木桌映照得流光溢彩。
有内部封印着火焰的赤红晶石，有散发着冰寒雾气的幽蓝钻石，还有如同蕴含星空的漆黑奥术水晶……
“这种金币我还有几千个，”我语气平淡地补充，“类似的宝石，戒指里也还有一大堆。”
“够了！够了！快收起来霍格先生！”
雅努斯几乎是扑过来，用身体挡住那堆炫目的光华，声音带着急切和慌乱，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一枚这样的灭国金币，如果找到合适的买家，就足够一个普通人在要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下一栋宅院，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您……您一下子拿出这么多……”
我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一挥手，将除了那枚样本金币外的所有财宝都收了回去。
“那么，聪明的小公主，怎么把这一个‘一辈子’换成能用的钱？”
雅努斯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睡衣，重新坐直身体。她拿起那枚孤零零的灭国金币，眼中恢复了冷静和思索。
“可以去‘金雀花商行’，”她显然对这类高端交易场所并不陌生，“他们是大陆上有名的连锁大商行，背景深厚，专门处理这类……敏感而珍贵的物品。只要东西是真的，他们就吃得下，而且信誉卓着，不会多问来历。”
“你进的去那种地方？”我打量着她身上的睡衣又想到之前穿的黑色便装。
雅努斯微微扬起下巴，那个属于公主的、带着些许矜贵和自信的气质又回到了她身上，尽管穿着睡衣也难掩其风华。
“王室成员在外，总有一些不便明说的隐蔽身份和渠道。”她语气从容，“我有足够‘贵气’的行头，以某个边境伯爵家小姐的身份前去，自然会有人将我引荐给能主事的经理。这种事情，我……我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她看向我，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让我试试”的光芒：“霍格先生，请交给我吧。您就拭目以待好了。”
看着这只偶尔也会露出爪子的小动物，我倒是生出几分期待。
“行，那就让你去试试。”我将那枚金币推到她面前，“别让我失望。”
“不会的。”雅努斯郑重地收起那枚金币，声音虽轻，却带着保证。
“既然如此，”我吹熄了蜡烛，“该睡觉了，雅努斯公主。”
我话音刚落，雅努斯像是被提醒了某个可怕的现实，身体微微一僵，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大床，脸颊迅速漫上红晕。
她局促地站起身，手指揪着睡衣的衣角。
“我……我可以睡地板！”她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气，“或者那把椅子也行，我……”
“睡什么地板？”我打断她，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龙不需要睡觉，要睡也是几百年几百年地睡。”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但眼神里的戒备并未完全消散。
“那……您呢？”
“我坐这里就行。”我随意地指了指靠窗的那把硬木椅子，径自走过去坐下，闭上眼睛，摆出不再理会她的姿态，“快点睡，明天一早还要去弄钱。”
房间里安静下来。我能感觉到雅努斯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慢吞吞地挪到了床边。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角，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躺了上去，身体紧绷，刻意缩在床铺最边缘，仿佛靠近中央是什么危险区域。
我维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房间。
她的呼吸起初有些紊乱和刻意压制，带着紧张的频率。
过了好一会儿，那呼吸才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身体的紧绷感也慢慢松弛下来。
窗外河湾城的喧嚣渐渐沉寂，我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她的意识彻底沉入睡眠的深渊，呼吸变得深沉而安稳，甚至因为极度疲惫而带着一丝极轻微的鼾声，我才缓缓睁开金色的瞳孔。
目光落在她沉睡的脸上，白日里的惶恐、倔强和偶尔的灵动的都被平静取代，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蓝色的发丝散在枕头上，像冰封的溪流。
不看身材的话，确实和他们说的没差。
确认她已完全熟睡，我悄无声息地站起身。
没有使用任何法术，仅仅是凭借对力量和身体的绝对掌控，我的行动没有带起一丝风声，脚步落在木地板上，如同落下的羽毛。
走到门边，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床上蜷缩的身影，指尖微动，一道极其隐晦的魔力印记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门框上。
这不会阻止任何人进出，但任何试图触碰门扉的动静都会立刻被我感知。
做完这一切，我的身形才如同融入烛光的阴影，缓缓变得稀薄、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下一刻，我已如同无形的夜风，穿过了紧闭的房门，站在了旅店寂静的走廊里。
河湾城的夜晚，或许能找到些有趣的消遣，或者……关于下一位公主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