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这话的意思,”潜野声音低沉,压着一股怒气,“我去后山的七年里,祭的不是你,而是一个空有表象的一座空坟。”
其实潜野气的不是自己这七年探了一座无尸坟,他只是想不通,既然五爷没死,为何要瞒着他。
“你既是假死,”他又道,“为何一开始不表明身份,偏偏要等到现在才现身。”
“对呀,”奎槡也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五爷,既然你没事,为何一直藏身他处,要不是后山的坟地被人掘了,我和王爷猜测你或许还活着,可是这七年,我和王爷从未听说过你的任何消息,我们三人儿时便在一起,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你连王爷和我也要隐瞒吗。”
一如七年前的模样,五爷一袭白衣加身,衣摆绣着金丝云纹,松散的头发下垂至后腰,一枚青色的玉瓷簪子束于他发间。
“假死一事,”五爷沉声的说:“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演的一场戏罢了,至于为何我不现身。”
他低下的头微微抬高,有些惶恐,又有些暗藏欢喜的看向潜野:“当时我皇兄战败,窦国上下,上至官臣,下至百姓,全都被视作余孽,姜显云下令驱逐残剩的窦氏遗孤,皇兄身下的所有皇子,全部被软禁在皇城,终身为奴,可他们毕竟是窦国皇室之子,姜显云身为一国之君,又怎会姑息他们存活于世,软禁不到半年,便以遗孤之罪,上了绞刑。”
家族被灭,他身为皇室之后,为了一己私念,背叛了自己的皇兄。
当下,在亲口说出这些话时,五爷竟觉得之前所做之事有些可笑。
但他从未后悔过。
“我不现身,”他往旁边挪了两步,侧身对着潜野,“不过是自保罢了。”
“五爷,”在奎槡心里,五爷虽说是窦氏之人,可他知道,五爷的心却是向着他和潜野二人的,“你要是这么说,就太不义气了,你直接来王府寻王爷不就好了,王爷定会护你周全,他们想害你,可王爷不会。”
“我知道王爷不会伤我,”五爷言语间流出不易察觉的几声叹息,“可姜显云呢,姜国的那些文武百官,姜国的子民,他们会放过我吗,就算是王爷亲自出面,可谁又会容忍一个落败的敌国皇子在这世上,姜显云连那些遗孤都没放过,更何况是我。”
奎槡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
“所以这七年,”奎槡问:“你一直在淮州?”
“嗯。”五爷回答道:“淮州的前身,是窦国的皇城,虽说这里换了主,可毕竟是我出生的地方,便选择留在了此地。”
他说着朝门口走去,暮春的风扬起了地上的碎叶。
“你为了保命,”潜野却道:“在淮州城中藏头露尾,甚至隐姓埋名,怎么如今却想着现身了,现在不想自保了?”
五爷却说:“七年了,面对窦氏一族,姜显云也逐渐放下了防备,如今天下太平,他是天下君主,这么多年过去了,窦氏这两个字,早已在这世界上不复存在了。”
“掘坟一事,也是你刻意安排的。”
“是。”五爷回答说,
“你不现身,却以掘坟一事暴露行踪,随后放出吴王的消息,就是为了引我来淮州。”
“你想见我。”潜野道。
五爷沉默不语。
潜野往前走了两步,他停在五爷身后,直言道:“你是吴王。”
一旁的奎槡恍然间惊醒,他高兴过了头,一时竟忘了他们此行来的目的。
“怎么可能呢。”奎槡走到五爷身前,提心吊胆的问:“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五爷,你说句话啊。”
半晌过后。
“我不是。”他道。
奎槡呼出一口气:“你看,我就说嘛,五爷怎么可能是吴王。”
“我不是吴王,”他又道,“我是吴王身边的亲臣。”
“啊?”奎槡刚平复的心又扑腾起来,“亲…亲臣?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一个小孩的声音从远方响起,离他们三人越来越近。
“哇,风筝飞起来了。”
是昨晚那个小孩。
“咦~”小孩探出一个脑袋,“是你呀,伯伯。”那小孩手里拿着线盒,连着风筝的线断了,风筝跟着风一起跑了。
“小公子。”只听五爷对着那小孩说,“我和两位伯伯要谈事,你先出去玩,好吗。”
“大伯,”那小孩儿撅着嘴说,“线断了,风筝被吹走了。”
“没关系,大伯给小公子再重新做一个。”五爷柔声细语地哄着说。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大伯,大伯对我最好了。”
迎面走来一个女子。
“珩儿。”
“是阿娘。”小孩朝着门外嚷嚷道:“阿娘,我在这儿。”
“珩儿,看阿娘给你带什么了。”
五爷还活着的这件事,对潜野的冲击不小,可直到他看到眼前拿着风筝的妇人后。
潜野好似知道了一件尘封多年的秘事。
“你是…”那妇人也被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手上的风筝从她掌心滑落在地。
潜野定睛的看着妇人的脸,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才道了一句:
“宿颜。”
等等!
刚才那小孩唤五爷一声大伯,对宿颜叫一声阿娘。
那这小孩的身份是…
………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到最后,事情竟演变成如今这种不堪的局面。
姜显云下旨要潜野灭口的吴王,竟是一个八岁的小孩。
而且,宿卿辰是宿颜的弟弟,那这小孩不就是宿卿辰的…
亲外甥!
这口要怎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