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终端屏幕一闪一闪。我盯着地图上的坐标点,手指按在西北角那个标记上。零域又震了一下,这次不是错觉,是持续的轻微波动,像是某种频率在同步。
老周看了我一眼,“还去?”
“已经到了。”
车停在三百米外的塌楼后面。我们徒步接近监测站外围。地面有三道隐蔽线路接入点,伪装成排水管,但电缆温度比周围高,热成像仪能看出来。这是活电路,说明设施还在运行。
前方一道低矮围墙,表面覆盖吸音涂层。绕到东侧,发现一段通风井盖松动,边缘有工具划痕。老周蹲下检查螺丝扣,“最近有人动过。”
我递上扳手。他拧开最后一颗螺栓,轻轻掀起盖板。下面是一条倾斜向下的通道,壁面贴着隔热材料。空气里没有腐臭味,反而有种实验室常有的干燥气息。
我们顺着梯子下去。地下二层,设备间门没锁。推开门,里面堆着废弃仪器,但地板干净,明显有人清理过。墙角一台UpS电源还在工作,绿灯微闪。
“后勤通道。”我说。
老周点头,走在前面探路。走廊拐了两个弯,突然变得不对劲。我们停下。刚才经过的t型路口,明明左转就能出去,可走完却发现回到了原地。
“方向错了?”他问。
“不是。”我把零域关了。之前用扫描功能时,精神有点发沉,现在清醒了些。我从背包拿出记号笔,在墙面画了个箭头,指向来路。再往前走十米,右转,又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箭头。
不是重影,是我自己画的。
“这地方结构有问题。”我说,“别用电子设备,会干扰判断。”
我们改用手电和物理标记。每走一段就在墙角刻线,用陀螺仪校准方向。终于在第三次尝试时,找到一条向下延伸的斜坡通道。
尽头是一扇金属门,编号07-LAb。门禁面板亮着红灯,密码锁损坏,但从内部被撬开过。推门进去,是个大型实验室,顶部塌了一半,钢筋裸露。
中央摆着一个环形装置残骸,直径约四米,由六段断裂的弧形组件组成。表面刻着文字:维度耦合原型机。
我走近查看。这不是现代工业产品,材料成分接近陶瓷与金属复合体,接缝处有烧蚀痕迹。它曾经启动过。
“这是什么?”老周站在门口警戒。
“粒子加速器。”我说,“微型的。”
话音刚落,角落传来脚步声。一个人从阴影里走出来,穿褪色白大褂,戴眼镜,手里拿着一块数据板。
“你们比我想象中快。”他说。
我没动,手放在零域激活位点。老周往旁边移了半步,挡住出口。
“你是谁?”
“陈锋。灰点研究院前项目主管。”他把数据板举起来,屏幕亮着,“我知道你在找蓝色种子的真相。我也知道你的能力来自哪里。”
我盯着他。眼神不躲闪,呼吸平稳,手指虽然细长,但指节粗大,掌心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不像战斗人员。
“你说你知道?”
“零域不是你发明的。”他说,“是你被选中后激活的。这个装置,就是用来模拟那种环境的。”
他指向那台残骸,“我们花了三年时间,试图复现种子对人类神经系统的激发过程。失败了两次,第三次成功了,但也引发了不可控后果。”
“什么后果?”
“七号站三分之一的研究员出现意识偏移,最后不得不关闭主电源。我留下来整理数据,等一个能看懂的人来。”
他把数据板递过来,“这里面有全部实验记录,包括能量频率、激活阈值、副作用监测。你可以验证。”
我没接。
“为什么给我?”
“因为我需要帮助。”他说,“能源模块,医疗物资,至少够维持三个月的消耗。有了这些,我能重启部分系统,继续研究抑制方案。”
“你不为自己要武器或人手?”
“我不是战士。”他说,“我是研究员。我要的是时间。”
老周低声说:“别信他。”
我拿起数据板,打开低频扫描模式。零域轻压进去,确认内容未加密。第一份文件是波形图,显示一种高频震荡信号,峰值出现在4.7赫兹区间——正是我在种子接触者脑电图中观测到的频率。
真实。
第二份是人体实验日志。编号S-09个体在接受脉冲刺激后,连续七十二小时未进食,体温稳定,认知测试得分提升百分之四十。后续记录中断,备注栏写着:突发神经共振崩溃。
我放下设备。
“你打算怎么用这些数据?”
“找出安全激活路径。”他说,“目前所有领域使用者都在透支神经系统。你能感觉到,每次使用后头痛加重,注意力下降。这不是疲劳,是损伤累积。”
我没否认。
“我可以提供优化方案。”他说,“让你们的能力更稳定,减少代价。作为交换,我只要基本生存资源。”
我看着那台残骸,“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研究这个?”
“最初是为了应对黑日后的生态崩塌。”他说,“想通过激发人类潜能,适应极端环境。后来发现种子本身具有维度穿透特性,才转向基础物理研究。”
“然后呢?”
“然后上面叫停了项目。”他说,“灰点高层认为风险太大,封锁了所有数据。但我相信,只有理解它,才能控制它。”
老周靠在门边,“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也可能是在引我们送资源。”我说。
陈锋没反驳。他走到实验台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密封试管。里面是半透明晶体碎片,泛着淡蓝光。
“这是从原型机核心取下的残留物。”他说,“和你们见过的种子同源。它不会侵蚀你,除非你主动连接。”
他把试管放在我面前,“试试看。如果你能在不受伤的情况下读取它的信息,就说明你确实有资格参与这场交易。”
我伸手接过。
触碰瞬间,领域自动响应。图像涌入脑海:一片黑暗空间中,无数光点排列成网状结构,每个节点都在跳动。这不是记忆,也不是幻觉,是一种直接的信息传递。
几秒后我松手。额头出汗,但没有头痛。
陈锋看着我,“你看懂了?”
“一部分。”我说,“那是……结构蓝图?”
“是零域的原始模型。”他说,“你们现在用的,只是残缺版本。”
我盯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活下去。”他说,“然后完成该完成的事。”
老周忽然抬手示意。通道外有轻微震动,像是远处设备启动。
“有人在操作主电源。”他说。
陈锋摇头,“不是我。我已经断开远程权限。”
我立刻调出终端,连接数据板中的布线图。西北区配电室有电流回升,功率正在上升。不是备用电池,是外部供电接入。
“不是重启。”我说,“是有人在远程激活系统。”
陈锋脸色变了,“他们不该现在来的。”
“谁?”
“灰点巡视组。”他说,“如果他们发现你们在这里,会清除所有外来者。”
我收起数据板,“我们现在怎么办?”
“要么离开,”他说,“要么加入我,抢在他们之前拿到主控密钥。”
老周看向我,“你怎么选?”
我还没开口,通讯器震动。苏晴发来加密简讯:
【高能辐射云正向庇护所移动,来源不明,预计六小时抵达。】
我盯着屏幕。辐射类型未标注,但能触发监测警报,说明强度极高。如果是在城市范围扩散,影响不止庇护所。
陈锋看到我的表情,“出事了?”
我把简讯给他看。
他看完,低声说:“这不是自然现象。是有人在释放维度残余能量。如果不阻止,整个区域都会变成不稳定带。”
“怎么阻止?”
“找到源头,切断供能。”他说,“而我知道其中一个接入点,就在这个站点地下三层。”
我看着他,“你要我们帮你进更深的地方?”
“也是帮你们自己。”他说,“辐射源和种子有关。你们的庇护所建在旧地质断层带上,最容易被影响。”
老周握紧短棍,“下面是陷阱的可能性很大。”
“所有选择都有风险。”陈锋说,“但我可以保证,留在这里不动,死得更快。”
我低头检查装备。零域还能支持两次中等规模构建。背包里有应急电源和信号中继器。如果要下三层,必须快速进出。
“我们需要照明和破门工具。”我说。
“设备间有便携灯和液压钳。”老周说。
“我去拿。”
他转身走向门口。
陈锋站在我旁边,声音低了一些:“林川,你和之前的测试者不一样。你能承受信息流,说明你的神经系统已经适应了某种频率。这不是偶然。”
我没回应。
但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自从第一次使用零域以来,每次升级都伴随着身体的变化。心跳更稳,反应更快,连伤口愈合速度也在提升。
这不是单纯的异能。
是改造。
远处传来机械运转声,像是电梯开始下行。
老周提着工具包回来,把灯递给我。
我打开开关,光束照向通道深处。
前方地面有一道裂缝,边缘不规则,像是被高温熔断过。
空气变得更冷。
我把数据板塞进内袋,握住零域准备位点。
“走。”
我们三人朝地下三层入口移动。
铁门上有手动轮盘,锈住了。
老周用液压钳卡住边缘,用力扳动。
嘎吱一声,轮盘转动半圈。
第二下,门开了条缝。
里面有风涌出来,带着一股类似臭氧的味道。
我举灯照进去。
看见一排立式柜机,屏幕上全亮着红字:
【同步率12%】
【能量注入中】
【目标锚点: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