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李朴感觉手指都在发烫。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非洲客户的头像 —— 一个戴着遮阳帽的华人男子在草原上比耶，心里像揣了只刚喝完红牛的兔子，扑通扑通跳得没完。
整个下午他都坐立难安，眼睛隔三分钟就瞟一次邮箱，连老板赵波挺着啤酒肚从他工位前晃过三回都没察觉。
直到下午四点十五分，收件箱终于跳出新邮件提示，他差点把鼠标拍进键盘缝里。
邮件是那个叫老周的客户回的，文字简短得像发电报：“非洲没那么可怕，我在坦桑尼亚做基建，这边缺懂机电的技术员，你想来随时买机票，落地签证好办。”
附件里还附了张照片，老周站在工地脚手架前，背景里有穿工装的非洲工人冲镜头笑，远处的乞力马扎罗山顶着雪帽，天空蓝得能榨出颜料来。
李朴反复读了三遍邮件，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吓得邻座的大姐差点把咖啡洒在键盘上。
他之前对非洲的印象还停留在纪录片里的狮子大象和新闻里的战乱饥荒，没想到真有人在那边修公路盖房子，而且听这意思，找份工作跟去隔壁菜市场买菜难度差不多。
“终于要告别每天中午20元一碗的鸭血粉丝汤了，我要去看真的非洲草原了！” 他在心里呐喊，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摩斯密码般的节奏。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疯狂发芽，他甚至开始盘算该带短袖还是长袖，要不要提前网购防蚊裤。
冷静下来后他发现，当务之急是先摆脱眼前这份三千块月薪的工作。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历，距离发工资还有五天，此刻离职正好能完美错过下个月的房租，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离下班还有半小时，李朴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衬衫下摆，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老板赵波的办公室。
赵波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微胖男人，总爱穿着紧身 polo 衫把肚子勒成米其林轮胎，办公室常年飘着廉价茶叶和汗味混合的奇妙气息。
“赵总，我有事找您。” 李朴敲了敲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沉痛又决绝。
赵波正对着电脑屏幕啃西瓜，看见李朴进来，赶紧把沾着瓜籽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小李啊，啥事？是不是又要预支工资？跟你说这月财务查得紧……”
“不是不是，” 李朴摆摆手，酝酿好情绪后正色道，“老板，我要离职。”
“噗 ——” 赵波刚喝进去的茶水差点喷出来，他瞪圆了眼睛打量李朴，仿佛在看一块突然开口说话的砖头，“你说啥？离职？为啥啊？是不是嫌工资低？”
李朴早就编好了说辞，此刻耷拉着脑袋，但是眼睛偷瞄着老板的一举一动：“家里有点事，我妈让我回老家工作，说是托人找了个铁饭碗，不去不行。”
他甚至挤出了两小滴眼泪，只能靠眨巴眼睛假装就要哭泣。
赵波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李朴这小子虽然平时摸鱼打游戏，但胜在年轻脑子活，外贸单据看一遍就会，最重要的是工资要求低，加班不抱怨，简直是廉价劳动力中的战斗机。
这样的好员工可遇不可求，必须得留住。
他突然换上和蔼可亲的笑容，拍着李朴的肩膀，力道大得像在揉面团：“小李啊，多大点事儿！你妈那边我去说！年轻人就该在外面闯，回老家有啥出息？”
他起身打开保险柜，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串钥匙晃了晃，“看见没？地库的商务车明天就给你开，以后你跟着哥跑业务，哥带你见客户谈单子，年底分红少不了你的！”
李朴在心里冷笑：这套路他在网上看了八百遍，画饼画得比必胜客还熟练。商务车？怕不是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的破面包吧？分红？等公司上市了估计都轮不到他。
“老板您别这样，” 李朴假装受宠若惊地后退半步。
“家里真催得紧，我也是没办法。再说我这能力也不配开商务车，上次骑共享单车还差点撞树上。” 他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把 “孝子” 人设演得滴水不漏。
赵波见画饼不管用，又开始打感情牌：“小李啊，你刚来公司时还是个毛头小子，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哥看着你成长心里高兴啊！你这一走，哥心里空落落的……” 他捶着胸口，表情比李朴还像要哭的样子。
李朴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 “深情” 整笑，赶紧低下头假装抹眼泪：“老板您别这么说，我也舍不得您和公司，但父母之命难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