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苏晚棠全力应对那盒暗藏杀机的毒梅,在蛛丝马迹中寻找破局之机时,贤妃的另一柄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已裹挟着深冬的酷寒,悄无声息地斩断了储秀宫西偏殿的命脉——日常供给,彻底陷入了冰封。
先是负责递送每日份例鲜蔬的小太监,连着两日送来的,尽是些蔫黄发黑、边缘腐烂的菜叶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败叶气息。
茯苓强压怒火质问,那小太监只缩着脖子,眼神躲闪,嗫嚅着推诿:“姑娘息怒……实在是库房……库房周转不开,路上……路上又耽搁了时辰……”
接着是赖以活命的炭火。
前次从御膳房“智取”来的上品银霜炭,在苏晚棠和白芷精打细算、几乎只用于烧水暖药的情况下,也终于燃尽了最后一缕温热的余烬。
而内务府本该按时补充的新炭,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茯苓派了个机灵的小太监去内务府催问,带回来的却是张德海心腹手下那皮笑肉不笑的阴阳腔调:“哎哟,小公公回去告诉苏贵人,稍安勿躁嘛!这寒冬腊月的,各处都紧巴得很!宫里的炭窑日夜赶工也供不上趟儿!贤妃娘娘体恤下情,以身作则,景阳宫的份例都减半用了!贵人也得体谅体谅宫里的难处不是?” 字字句句,依旧将“贤妃”这尊大佛抬出来做挡箭牌。
最致命的打击,紧随而至——维系苏晚棠“体弱”生存与“药膳”根基的基础药材,彻底断了!当归、黄芪、红枣、枸杞……这些寻常之物,竟也成了奢望!
负责药库支取的小太监哭丧着脸,几乎要跪下来:“贵人明鉴!真不是奴才胆敢克扣!是库里……库里实在寻不出这几味药了!张总管发话了,说是今年北地雪灾,药商道阻,外头采买艰难,宫里的存货……得先紧着太医院和各宫主位娘娘的平安脉用药啊!”
茯苓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着景仁宫的方向,声音因愤怒而尖利:“你放……胡说!昨儿个申时三刻,我亲眼瞧见景阳宫的锦书姑娘,从药库领走了足有三斤上等的东阿阿胶和半斤血燕!怎么到了我们贵人这儿,连几颗红枣、一把枸杞都成了稀罕物?!你们内务府是瞎了眼,还是存心作践人?!”
那小太监吓得面无人色,只一个劲儿地磕头,半个字也不敢多言。
苏晚棠静坐于临窗的紫檀椅上,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着殿宇飞檐,殿内因炭火断绝,寒气如同无形的冰蛇,丝丝缕缕从地砖缝、窗棂隙钻入,肆意游走。
呵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指尖冻得僵硬麻木。
白芷将小泥炉里仅存的几块劣质炭渣拨弄得火星四溅,试图榨取最后一点可怜的热力,却也只是杯水车薪,难敌这刺骨的酷寒。
面前的乌木小几上,孤零零地躺着几片冻得发黑卷曲的烂菜叶,和一小块硬如顽石、结满白霜的猪肉。
视野中,一行刺目的金色小字冰冷地闪烁着:
【环境监测:寒气侵体(室温低于五度)。风险:诱发\/加剧宿主体弱症状(剧烈咳嗽、畏寒肢冷、旧疾复发)。物资状态:生存物资严重匮乏(新鲜蔬果、肉食、取暖炭火、基础药材)。风险等级:极高!威胁基本生存保障,中断核心药膳能力。建议:不惜代价,紧急补充物资!】
断粮!绝炭!绝药!贤妃这招釜底抽薪,用的便是这钝刀子割肉的阴损手段!不求一击毙命,只求在这滴水成冰的深宫寒冬里,让她苏晚棠“自然”地衰弱下去,“合理”地缠绵病榻,最终悄无声息地……化为这朱墙碧瓦间一缕无人问津的幽魂!
“贵人!再这样下去,真真是熬不住了!”茯苓搓着冻得如同红萝卜般肿胀的双手,声音带着哭腔,焦急万分,“炭没了,屋里比冰窖还冷!菜没了,药也没了!这数九寒天的,您这身子骨可怎么……”
苏晚棠缓缓收回投向窗外阴沉天空的目光,那双清亮的眼眸深处,没有惊惶,没有绝望,只有一片淬炼过的、冰冷的沉静,如同深潭下不化的玄冰。
她站起身,略显僵硬地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麻木的手脚,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语气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凛冽决绝:
“枯坐等死,非我苏晚棠之道!白芷!”
“奴婢在!”白芷立刻挺直腰背,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去!把咱们那个能装五斗米的厚实青布粮袋找出来!”苏晚棠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铁交鸣,砸在冰冷的空气中,“茯苓!立刻清点库房!看看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换得了吃食药材的家底!听雨轩的老法子(指智取御膳房)行不通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桀骜的冷笑,目光如利刃般刺向御膳房的方向,“那就换个章程!换个地方——再闯一次御膳房!‘借’不到,就‘换’!换不到……那就争!”
想用这无声的寒冷和饥饿将她冻毙、饿毙在这深宫角落?
贤妃,你太小看我苏晚棠了!这口活命的气,我偏要争到底!